今夜的星光有些黯淡,乌云遮蔽,月色晦暗。
东宫太子的寝殿大门紧闭,里面断断续续的传出痛苦的呻吟,门外守着三个人,满脸焦急。
顾子逸问:“这是第几次了?”
“第六次了,今晨又发作过一次,时间一次比一次隔得近了……”小泥巴的声音隐隐带着哭腔:“殿下今夜到娘娘那儿去的时候已是极力强撑,回来的时候吐了一路的血,还没进院门就昏了过去,现在梅先生正在里面替殿下救治。”
薛澄来回踱步,神色很焦灼:“萧哥哥怎么还没回来?明日便是第十日了,若他来不及赶回来,殿下恐怕凶多吉少……”
话音刚落,自墙头上飞下来一个女子,不由分说一把揪住薛澄的衣襟,“你说什么?!”
众人一见是太子妃,大惊,急忙行礼。可夏桃芝看也不看他们,双手使劲摇晃着薛澄的衣襟,拔高了声音:“殿下究竟怎么了?快说!什么发作,什么吐血,什么凶多吉少?你们究竟在说什么?!”
薛澄吓得面无人色,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求助的望着顾子逸,说,还是不说?
顾子逸上前来劝,“娘娘不要为难臣等了……”
他们又何尝不想说出来,可君命不可为啊……
“娘娘……”
扑通一声,小泥巴直直跪了下去,眸含凄色:“我说……”
他是在不忍心再隐瞒下去了,有些东西如果再不说出来,就当真来不及了,至少让娘娘知晓殿下的心意,那么即便黄泉碧落,殿下也再无遗憾了。
……
殿门缓缓被推开,一个身影步履凌乱地迈进了东宫太子的寝殿,一脚深一脚浅,走得跌跌撞撞。偌大的寝殿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令人惊惧的血腥味在殿中弥漫开来,泛着死一般的气息。
宽大的围屏透出一点昏黄的光,一人自屏后绕了出来,向她施了一礼。
“见过太子妃娘娘……”
“殿下如何?”
“娘娘还是自己进去看吧……”
她的脑中恍然闪出“最后一面”这四个字,瞬间心麻腿软,竟是一步也迈不动了。
梅先生催促了一声:“娘娘快些进去吧,别让殿下等了,殿下怕是……时间不多了……”说完叹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时间不多了……
她的心狠狠往下一坠,再不敢耽搁,抬脚走了进去。
烛火摇曳中,一人安安静静的躺在榻上,半明半暗的光线将他的脸笼罩得一片朦胧。她忽然觉得好冷,似乎每向前走近一步,她的心便凉上一分。那消瘦的全然脱了形的脸,泛着淡淡的青灰,那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唇边,还溢着来不及干涸的黑血。
除了那双眸子,依旧璨若星河,熠熠生辉。
他看着她,苍白的唇角勾起,努力挤出一丝笑意,“小桃子,你还是来了……”
她恍惚应了一声,只觉得眼睛痛得要命,眼里两行清泪怎么也忍耐不住了,几步扑到床边,凄然唤了一声:“夫君。”
他有些怔楞,“你……你唤我什么?”
她嚎啕大哭,心中的悔意满的要溢出来了,边哭边喊:“夫君,夫君,夫君……”
他笑了,笑意从心而起,直达眼底。
“虽然很不想让你看到为夫这般模样,但你来了真好,我真怕我会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在这,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她的心狠狠的揪着,像有根芒刺卡在胸口似的,难受得快闭气了。她忽然很想发脾气,很想质问他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什么事都瞒着她?可她伏在他的胸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宽大的中衣下似乎都是骨头,硌得她生疼,她索性掀开薄被,隔着中衣摸着他瘦骨嶙峋的胸膛。
这么瘦……怎么会这么瘦……?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得靠近了一些,“小桃子……离我近一些……我好冷……”刚刚挨过第六次毒发,他整个人像是从冰天雪地的湖水中捞出来一般,锥心刺骨的寒冷。
她哽咽着应了一声,脱了鞋子上床,贴着他躺下,头枕在他的颈窝,像只小猫一样依偎着他,如同他们过去一起同床共枕的那一个个夜晚。
傲娇太子的身子冷得像块冰,像是被看不见的万年寒冰包裹着,冷得她微微地轻颤。
“暖和点了吗?”
“暖和多了……”
何止是暖和了,将她抱在怀里,嗅着她发间的淡淡清香,从心底溢出的满足快将他淹没了,他忽然觉得要死了真好,起码她回到了他的身边了,哪怕只能再拥有她短短的一瞬,他也算没有遗憾了。
“小桃子。”
“嗯?”
“对不起。”
他一直欠她一句对不起,不是他不愿说,而是他知道她不想听。此刻,感受着她近在咫尺的心跳,他忽然就有了勇气。“我怕我再不说,没机会说了……”
她忽然撑起头来,含泪望着他,恶声恶气,“你对不起我的多了!你都还没还就想一走了之?想得美!你不是说过要补偿我吗?说话不算话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