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烟将药碗递上去的时候,注意到他的眉头有微微皱起,随即又缓缓松开。
不过一瞬。
“这药有些烫了……”陆景止平静道,那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明晃晃地写着几个大字——我超嫌弃!
归烟也没有在意,毕竟在她心里,陆景止暂时还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洒脱淡然的人。
她拿着托盘送回厨房,再回来的时候从窗户前经过,就看见陆景止不知道什么时候将书本放在桌子上。
然后趴在桌上看着这碗黑漆漆的药物。
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
归烟在窗台处静静呆了一会,她如今武功恢复刻意收敛了自己的气息,陆景止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发现她。
她透过窗台下紫藤萝花的缝隙,看着陆景止接下来的一系列动作,想想就忍不住发笑。
他面色严肃,皱着眉头像是遇上了一件极其难处理的事情。
他一只扶着药碗,一只手拿着勺子在里面搅动,没有完全过滤掉的药渣慢慢浮上来,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然后他轻轻盛了半勺药,飞快地送进了自己的嘴里,几息之后他都面无表情,然后轻轻打了个寒颤,身子一抖。
归烟站在外面,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
陆景止面色一僵,朝她看过来。
两个人透过紫藤萝花的缝隙对望着。
归烟眼中全是调侃的笑意,然后陆景止的脸,在这样的目光下,慢慢地染上了淡淡的一层薄红,然后他慢慢地扭过了头,不再看她。
归烟忍不住咧开嘴角,笑的更开心了。
在她的笑声下,陆景止默默端起药碗,张开大口,一口气给全部灌了下去。
自从这一次之后,归烟熬药的同时,还要考虑怎样减少药的苦性。
中药不比西药,不是含着药片一口水吞下去就行的,中药多为含有药性的植物,如果没有真正地把汁液熬出来,药性根本是发挥不出来的。
她试着在里面加了一些不改变药性味道甘甜的药草,可是熬出来的味道就更怪了,那次陆景止喝了一口,然后凉凉看了她一眼,动嘴轻轻地,舀了一勺药送到她嘴边。
归烟看着送到嘴边的白瓷勺里面漆黑的汤药,嘴角忍不住抽出了几下。
她有些讨饶地看向陆景止,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来。
陆景止嘴角微微翘起,拿着勺子的手丝毫不动,眼神平静却是不容拒绝。
归烟没办法,只好借着他的手,将那勺汤药送到了嘴里。
然后归烟难看,飞快地跑出了陆景止的书房,将药吐在了外面花丛的泥地里。
我的天,这种甜中带苦,苦中带甜,不甜不苦,又苦又甜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不能忍不能忍!
陆景止走到门前看着她的背影,眼睛明亮,笑意明显。
吐了药之后,归烟赶紧冲出了院子。
她眉头蹙起,表情难看,小拳头握起,一天都没有再进过陆景止的院子。
见归烟身影不再,陆景止回到桌前,看着眼前的药碗叹了口气。
然后他一手在身后负着,另一只手轻轻端起了药碗。
他面无表情,一口气将这一碗难喝的药全部饮尽,一滴未剩。
摩挲着瓷碗边缘,陆景止表情柔和,眼角眉梢带着些许笑意。
他看着窗台下的紫藤萝花,想到昨日归烟在那花前对着她笑的样子,忍不住嘴角微微翘起。
最近归烟为了他的身体耗费了太多心力,他听影子说她的房间里灯火经常亮了一夜。
有一日晚上他去看了,窗户上有她被灯火映出来的剪影。
她在看书,看着那些从各个地方搜罗出来的古老的医书。
然后他恍然想起,似乎好久都没有见她笑过了,不是面色冰冷眉间情愁就是扯起嘴角。
那双好看明亮的眼睛,已经好久没有露出过笑意了。
如果能让她真心笑笑,他出点丑闹些不痛不痒的笑话,又有什么关系呢?
瞧着眼前这碗据说里面加了蜂蜜然后颜色还有些古怪的汤药,陆景止抬眼看了归烟一眼,目光凉凉。
归烟被他看得有些尴尬,硬着头皮道,“要不然我帮你试试?
然后在归烟的注视下,陆景止目光纯良,笑着点了点头。
归烟黑了脸:“……”
卧槽,我就是说说而已啊。
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收也也收不回来,看着眼前人浅淡的目光,归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朝那碗“恶毒的药”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