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月白瞧了他一眼,眼神沉沉,仅一眼,他就转身离开了,并没有追究的意思。
宋姬站在屋檐下,突然扔了手中的伞去追顾月白。
那一抹鲜红缓缓融进雨中,像是给一副淡色的水墨画添了些艳丽。
雨有些大了,打在草叶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刘升站在雨中,衣服湿的好像能拧出水来。
他手指抖了两下,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半晌之后,他才抬脚离开。
顾月白停下脚步,一双眼睛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眼前挡路的宋姬。
她发丝微湿,几缕碎发黏在鬓角额边,眼神悲伤,就像是一株牡丹缺了水蔫蔫的样子,有几分可怜。
她身上是大红色的宫装,上面绣着华丽的牡丹,头上戴着的步摇也镶了红宝石,华丽至极。
宋姬看着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他面前来的。
脑子懵了一瞬间,便已经拦住了他的去路。
她知道,他根本是不想见她的。
如果不是她今日来了夏府,怕也是碰不着他。
正待开口,却听顾月白唤了一声“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先帝驾崩不过几日,您穿的太过艳丽了。”
太后娘娘?您?
宋姬身子一颤,双目含泪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他一双薄凉的眸子里面没有一丝感情,无形间拉远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他看着她的时候,好像他真是外臣,而她只是太后,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她眼睛睁大,努力逼下去眼中的泪意,她身子站得笔直,保持住自己的端庄持重。
“摄政王外有国家大事需要操劳,没想到连内宫女子的穿着也要指手划脚。”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冷静,,和他一般不带感情,却还是有一丝微弱的哽咽。
顾月白不说话,他面无表情,撑着伞从她身边走过,铁骨薄伞上的雨珠从淌下来,滴到了宋姬的肩膀上。
冰冷至极。
宋姬转身,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消失在眼前,从未回头。
雨又大了些,她眼中的泪水终于放肆流出,蹲下了身子。
她原本是想激他与她再多说几句,无论是教训也好责骂也罢,她都愿意。
可是,他明白她的心思,连话都懒得与她说了。
顾月白从越国回来之后,整个人好像就变了。
他开始杀伐果断,大肆揽权,所有的暗线都被他利用起来。
他好像一夜之间抛弃了所有,只为这盛世一赌,江山霸业。
宋姬站在他身边,看着他蜕变为一个坚毅的青年,油盐不进,喜怒不形于色。
然后她被他送给了越帝,越帝并不爱她,也不贪恋她的美色。
他要她,不过是认为她是顾月白的女人,想要恶心顾月白,为了自己作为帝王的最后一丝尊严。
如今皇帝驾崩,摄政王顾月白好像一块坚硬冷漠的石头,他的威压更胜从前,一个眼神便可以让人胆战心惊,两股战战。
朝堂上成了他的一言堂。
他好像连最后的柔软都消失了。
可是宋姬知道,他心中的那丝柔软依然存在,只是被他用了一种方式封存,待到合适的时机,再取出。
要不然他今日怎么会来到夏府?
刘升在不远处看着蹲着流泪的宋姬,面色僵硬了一下。
然后他打开刚刚被她丢弃的伞,缓缓朝她走去。
……
归烟回到宅子里的时候,身上已经湿透了,腰带上插着的两个泥人也只剩了两根木棍。
和刘升打斗的时候,那两个不经碰的小东西大概已经碎成渣渣了。
院子里的下人送了木桶和热水进来,归烟才恍然间觉得身体有些发冷。
刚刚回来的时候遇见了陆景止,虽然匆匆一瞥,他大概也看见了她的微弱狼狈,喊人送了热水过来。
泡了一个热水澡,归烟觉得舒服了不少,她换了身衣裙,不再做男装打扮。
归烟一身杏色衣裙,裙摆坠地,发丝未干,手上拿着布巾在擦拭。
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了桌上的两根尚带泥屑的小木棍上,归烟微微抿唇,眼神逐渐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