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及,少女执剑,一步一步上了擂台,向他拱拳道,“大师兄,请指教!”话音未落,剑已先出。季行云果然侧身相让,谁知她正是虚晃一招,那敝厢萧澈已劈刀斩下,两个一前一后夹击,眼看中央围困的男人避无可避,孟惊鸾心中已激动地战栗——
谁知季行云当真不避,只是在剑锋交叠的一刹那,腰身一屈,旋而后仰,堪堪错开,跟着一套入门的驱剑六术便流水般使将出来。
孟惊鸾全身紧绷起来,她自恃同萧澈多日默契,配合无间,可是饶是两人使尽浑身解数,季行云的剑法好似一个圆,攻不破,亦寻不着破绽,他面上神色淡淡,那招式却丝毫不落。将两个新人弟子的耐心同毅力慢慢儿磨尽,他的剑仿佛陡然长了精神,步步逼迫,愈加凌厉。
一众新人弟子已看直了眼,万料不到这素日由真人传授的,看似平平的剑法,换到季行云的手上,竟是那等潇洒利索。待他最后一势“飞龙在天”将萧澈的剑挑飞时,那沉寂已久的台下骤然爆出惊呼起来。
季行云足尖一勾,将萧澈的剑握于掌中,吐出一口长气来,“你输了。”
萧澈面上通红,也不知是羞是愧,沉声应了句是。
孟惊鸾也颓然低下头,她无话可说——即便是相同的剑法,两人和季行云也是天壤之别,该输的心服口服。
“不过。虽败犹荣。”季行云又补了这么一句,兀自收剑回座。
两人齐齐愣住了,台上的徐见微已抚掌大笑道,“哈哈,甚好甚好,大师兄这是要为我赤明殿纳贤了!本来么,一个是传师,一个是新人弟子,有此诚心赤勇,已属不易。二位可愿归到赤明殿门下?”
两个少女面面相觑,还是萧澈反应快了一步,眉眼间的愁绪一扫而空,忙叫道,“我愿意!我愿意!季大传师,我跟定你了,惊鸾,你听到了么?我们可以留下来了!”
孟惊鸾似是惶惑了片刻,台下是一众艳羡不已的新人弟子,台上是众位传师、长老。她张了张口,“我——”那后半句终是失了气势,细如蚊呐,“我不愿意。”
“什么?”
“我不愿意。”
此言一出。举座尽皆哗然。
她狼狈地低下头,众人浪潮一般涌起非议言语已经让她如芒在背。台上高层各自神韵不明,却保持着讳莫如深的沉寂。唯有徐见微皱了皱眉,忍问道,“孟姑娘,为什么?”
“因为她是我徒弟!”
从密密匝匝的新人弟子中传来一把清越男声。孟惊鸾心中一震,和萧澈等一并回首看去,只见人群慢慢让出条路,一高挑身影便从远处不疾不徐地踱来。
他着一身深蓝色的道袍。衣襟袖口俱覆太极刺绣,下摆细细绣了云海仙鹤图,是个极正统的样式。乌簪道髻,倒执佩剑。每行一步,那外罩的三重白纱衣便随之飘荡开来。
似乎他合该是从蓬莱古朴的楼台宫阙中走出的道人,孟惊鸾竟只想到了仙风道骨,灵逸出尘的话。
四下无声,首座的季行云直身而起,躬身为礼道,“弟子见过掌教。恭迎掌教出关。”徐见微等一干传师随之起身,齐声唱喏。台下大片弟子才陆陆续续跪下,终于四面高呼,“恭迎掌教出关——”
萧澈已伏身跪下,见孟惊鸾动也不动,急得扯她衣袖,“惊鸾,喂,大人物,大人物啊!”
孟惊鸾才缓缓跪下,她的声音尚有些颤抖,带着点不可置信的余韵,“恭迎掌教。”
男人并不托大,亦不拘着掌教应有的礼数架势,抬手朗笑道,“都起来罢,这一下子跪倒一片,可是折我的寿了。”见众人平身,他才走向季行云,“行云,你如今也可独当一面了。”
季行云神色恭肃,“掌教谬赞。弟子不过依着前辈先人的例子办事,幸得岳掌教点拨,才不至于失度。不知掌教突然出关,是有甚么吩咐?”
男人同岳秋禅见过了平礼,才道,“我终日在清修庐闭关,也是个闲人。适逢这入门选,想着出来收个徒弟罢了。”
徐见微笑道,“这也稀奇,不知何等贤才能入您老人家法眼,特特赶了来?”
男人不答,只是一步一步行至擂台旁侧,拾阶而上,直至两个少女面前。
孟惊鸾只听到环珮叮咚作响,身前被一片阴影笼住。她未曾抬首,只听男人笑道,“你低着头做什么?你便是不看我,我也认得出你。”
她索性抬了首。
入目是中原男子的标致面相,平整黑眉,点漆凤眼,五官修的清俊而阳刚,似一块凝润通透的好玉。
她轻声道,“弟子惶恐,未知掌教大名。”
“李玄奉。道号珩清。”男人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遍,眉头微蹙,“我说,你该不会是想赖账吧?你倘若认不得我,我那一颗洗髓小还丹可是亏大了!”
孟惊鸾听到“洗髓小还丹”,霎时恍然大悟,她当然忘不了了,“前辈你你……你就是那个,山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