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实话,孟惊鸾没想到洛意会突然这般发难于她,她和岳阑珊的关系本来就很微妙,不足为外人道也,可是,现在被洛意挑明了。
而且论辈分来说,洛意还是岳阑珊的师兄。
天哪,洛意不会是预备着在这前后无人的地方打她一顿,给岳阑珊出气吧?身为十二传功弟子,也会以私仇刁难于她?
洛意盯着孟惊鸾凝视许久,这才展露点点笑意,又恢复了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适才说笑的,师妹何必紧张如此。我不过觉得师妹擂台赛上身手过人,更兼掌教教导有方,想来前途是不可限量的……”
他话虽是这样说,孟惊鸾的心中却无一丝一毫轻松的感觉。
这个男人,城府比她想象的深得多。
到了赤明殿,一路穿过讲学堂,孟惊鸾好奇地四下打量,原先她没有资格,也从未涉足此地,比起清修庐的清幽雅致而言,赤明殿气势恢宏,弟子也多,一路上对洛意行礼问安声不绝。
又一折,到了偏殿的百策门,此处安静许多,三重关一过,长廊画壁上雕着列祖高人壁画,周遭细细纂刻了云龙浮海图,两侧的案桌上则是陈列了九样道家圣器以及符箓一类。
殿內弥漫着安息草燃的苦味。最后一重门开启,洛意恭声道,“长老,清修庐弟子已经带到了。一共召集新人弟子三十五人,已齐至。”
孟惊鸾定睛细视,但见高位的檀木长桌后的莲花蒲团上端坐着一位慈眉善目的道人,白袍黑带,自是长老无疑。右侧分别是传师之首季行云,以及列位掌权弟子,左侧则是一袭素衣的女道人,容颜清秀绝伦,缥缈如仙,却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绝尘。
她忙小步上前,深深俯首,“弟子见过长老、见过真人、见过列位传师。”
主座上的若水长老抬手虚扶一把,上下打量后,轻声问道,“你便是珩清收的徒弟么?”
珩清是师父的字,孟惊鸾反应了一瞬间才想起来,应道,“是。”
若水长老捻了捻那一把整齐漂亮的白胡子,上下把孟惊鸾看了一个遍,微笑道,“珩清为了这孩子出关、破格收徒,我道是什么天赋异禀的新人,只盼着能见上一面,那日的入门选偏偏脱身不得,如今得见,只是个稚气未脱的女娃娃嘛!”
孟惊鸾看这长老言语之间颇为和善,想来是个通透之人,遂壮胆道,“回长老,弟子年纪小,也无过人天资,只是不怕苦、肯于勤学罢了,师父垂怜收入门下,乃莫大荣幸,是以弟子励志奋取,定不辱没师门!”
此言一出,四下微微议论声起,若水长老笑而不语,抬手赐了座,转向季行云,“岳掌教那边如何交代,你且与新人弟子说说。”
孟惊鸾复施一礼,择了分列两侧的弟子座位,小心跪坐下来。
季行云称是,缓步踏前道,“这次召集大家前来,是因为我们接到了蓬莱驻扎山下的使徒来报求援。蓬莱常年以匡扶正道、除恶扬善为己任,是以决议派遣弟子下山处理此事。本次任务为绿宗,难度较低。岳掌教听闻此事,和十师弟商议毕了,说要试炼你们几个一番。能出现在这里的,都是弟子中的拔尖之辈...”
“好啊好啊、我去!”萧澈听完一番话,自然是激动不已,打头一个举高了手,“师父,算上我!”
她嗓门本来就大,孟惊鸾无奈地看了一眼,轻轻扯了扯她,萧澈环顾四周,才见自己已经引得四方弟子以及长老的注意,这才闭住嘴不吱声了。
然而季行云却神色凝重地摆手,四下安静。“事情并非诸位想象的那么简单,使徒也是蓬莱的资历弟子,蓬莱的每一次任务,都会有伤,或死!入蓬莱修道是一回事,以使徒的身份执行任务,是另一回事。诸位想清楚了再回话不迟。”
此言一出,众新人弟子俱面面相觑,先才跃跃欲试的神色,也淡去许多了。
“这一次任务,传功弟子和你们所拜的师父是不会跟随的,也就是说,只有你们几个人能够并肩作战,胜或败,我不敢说,生或死,全在你们。”
大殿中,除却若水长老拨弄茶盏碰撞轻响,便再无声响,陷入了不起波澜,如同死水的沉寂中。
伤或死谁人能料,成或败也未可知。
这,就是拿命去赌啊。
孟惊鸾垂下眼睫,默然不语。她们这些个未出茅庐的半大后生……当真可以完成蓬莱交付的任务么?
季行云仿佛已有预见,轻叹了口气,看向一侧微微含笑的洛意,“师弟,你也看到了。岳掌教那边……”
“慢。”
若水长老忽而直身而起,缓步踱下主台,“既然,行云已经说的很清楚,老道也就不再赘叙了,蓬莱不会为难新人弟子,强迫你们下山试炼,所以此行去留,全凭你们自己,现在,想要下山执行任务的去行云那边,不愿意的,去洛意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