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只有这一瞬间,她再次被粗暴地掼入水里。
依旧是毫无防备地,一大口水争先恐后地涌入口鼻中,孟惊鸾浑身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下,凭着本能求生的欲望在黑暗里胡乱踢蹬,头痛欲裂。
又周而复始几次这样痛苦的轮回,终于听到耳畔有人问道,“...愿意配合了么?”
她被吊在半空中,浑身的水顺着脸颊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淌,眼睛依稀可见口鼻之中涌出来的血水,浑身已经一丝力气都不见了。
原来生死倒不是最难抉择的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鬼门关的边缘挣扎才最痛苦。
孟惊鸾无力地点了点头,只听那女人道,“成了,把她放下来吧,我谅她也经不住,再折腾就真死了。”
两个壮汉将她解落在地时,耳畔仍旧激荡着巨大的嗡鸣声,孟惊鸾趴在稻草堆上吐水,一个劲儿地咳嗽不止,等了一会子,那壮汉不耐烦地踢她后背一脚,“快说!”
“说...说什么?”解开束缚,孟惊鸾这才有机会打量自己的周身,外衫和长风剑都被他们剥了去,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自然也不在身边,她伏在地上佯作乖顺,心中却思绪百转。
“是何人指派你们下山?”
“是传师...”孟惊鸾思忖片刻,真假掺半地道,“至于是什么人...我不知道,我一直..跟在师父门下修习,不认得他...”
那女人把眉头一蹙,转向了其中一个壮汉,“六壬堂素日里和咱们就不对付,这麻烦会不会是他惹来的...”
壮汉却十分警惕,看了孟惊鸾一眼,微微摇首示意,“四姐。”
女人止住了话茬,又问道,“蓬莱负责同你们接手的人是谁?”
孟惊鸾哆嗦着在角落里蜷缩成一团,十指不住地打颤,“我...我冷...”
“少废话!我看你吃的教训还不够是么?”脸上有一道伤疤的壮汉全无一丝一毫怜香惜玉之心,对着孟惊鸾的后背又是一拳。这一拳足足七成力道,少女的口齿之间再次尝到了咸咸的血腥味。
女人蹙眉不语,孟惊鸾的脸色倒真不像是作伪,青白交加,嘴唇也褪去了血色,她一招手,不耐地命道,“老九,把她衣裳拿来披着。人死了还能问出来什么!”
那壮汉悻悻折身去了,不一时,将衣裳拎了过来扔在她身上,孟惊鸾作势要披,只是十指僵冷不得动弹,女人主动上前替她整了整衣襟,“小妹子,奉劝你别再耍花样,快说吧。”
“是...我师父。”
三人俱是一震,那女人勾唇冷笑,“姓李的奉东崖子的师谕守山,七年都不曾离开蓬莱一步,你不知道么?还敢来撒谎,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孟惊鸾的手插入袖中,惊惶地往后退缩两步,“我没有说谎...我是被林牧野前辈带上山来的,我不知道他同师父说过什么,师父对我一直...十分上心,门下也只有我这么一个混不吝的徒弟,所以...”
“林牧野?”如果说先才三人还持半信半疑的态度,听闻这个名字,却彻底变了脸色,女人面色很是难看,先才那股子胜券在握的睥睨之态也散的得无影无踪。
“若不然...若不然师父的佩剑怎么会在我这里?”
孟惊鸾悄不做声地偷觑着女人的神色,暗自哀叹。天,她可是把能搬出来的人物全搬出来镇场子了,神医显灵,师父显灵啊!
“说下去!”
“我们此行的领头弟子,叫林弈...”孟惊鸾的手指已经摸到了外裳中一纸薄薄的黄符,“我同他本事原是差不离的,可是他一个没落人家出来的穷小子,却当了新人弟子,我心有不服,想把头筹立功,才不至于跌了师父的颜面,所以...我心中猜测鲍乐的身份,这才一路跟了过来。”
鲍乐老奸巨猾,既然对她都有戒备,对林弈恐怕更是存了疑心,所以,她一定要尽快撇清才行。
“哈哈哈哈,就凭你?”先才劝诫那鬼妇不要多言的汉子大笑,毫不留情地挖苦道,“小娃娃,我看你师父多年苦立下来的清誉,早教你毁个差不离了,就你这三两本事,还敢孤身前来?”
孟惊鸾面色一僵。
入蓬莱之际,先有岳阑珊、后有周子霖嘲笑她的身世,她也早就习以为常,淡然以对了。她的逆鳞唯有李玄奉,她怕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拜入掌教门下,原就是不配。
“我是没什么本事啊,所以才让师父操碎了心,”深吸一口气,孟惊鸾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是师父早就和林弈吩咐过,一有异动,便立即向他传书,我只怕这会子林弈找不到我,就要告诉师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