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马车内沉寂良久,但闻花间政倒抽一口冷气,僵直在原处,韩鸢和宁薰儿齐齐笑出声来,此起彼伏,不可自抑。
“你给我下来。”
被花间政连拖带扯硬拉下马车,那赶车的车夫尚且疑惑,花间政带着面具,唯见薄唇紧抿,似乎极力压抑怒气。
此刻已入山林,入眼俱是连绵不绝的树林,盘旋而上的山路曲折,远处苍茫青山,云烟缭绕。
我正不知所以,四下观望呢,但闻他冷然开口,“蓬莱怎会让你们一群乳臭未干的后生,下山接任务?你可知道那魔族是何等身份,莫说供奉,便是几个打手,我看你们也未必应付过来!你们掌门掌教,真人弟子的,全坐视不理,任你们送死去也是怎样?这次你命悬一线,我赶来了,倘若下次我赶不过来,抑或敌手强大,赶来也是无用呢?你要为蓬莱送了这条命么?”
这一番话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全不似他平素慵懒风流的模样,我被劈头盖脸斥的怔然,半晌弱弱道,“并不与掌门他们相干,长老原是问过的,下山接任使徒,是我们的意思。”
他怒极,反倒一叠声笑了出来,指着我,“好好好,莫惊水,你……你豪横,下次再不要引血到我的桃元上,你当真自己能耐,便和你的同门师兄妹子好好应付吧!”
“引血……桃元?”我低头看着安然挂于脖领的温润玉石,心下暗思,难怪花间政如侦天机,来的如此及时,却是这玉石的能耐啊,当下心头暖意涌过,遂抬眸看他,坦言道,“花间政,我并非不知此行凶险,生死未知,可是我不甘坐守蓬莱一辈子啊,是,我如今孱弱,难保陷入困境,可是总要历练才能变强,我代韩鸢等,多谢你出手救我们于水火,我亦不悔下山一遭。”
他怔了一怔,轻叹,“罢了,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我目光短浅,看不了许多,你只自行珍重。这一战伤了些许元气,我要回青城桃花坞修养调息了。”
我唯唯诺诺,“大爷您走好,不送了。”
他一声轻笑,信步而行,眼见又要化作花瓣不见时,复而回身过来,“我还有一句话。”
“……大爷您说。”
“莫惊水,这人么,贵在有自知之明,人家姑娘作态是绕指柔,你就别东施效颦了,端没的成了鬼见愁啊!”
他话音一落,下一刻执扇飞身,遁匿作花瓣,不见了踪影。
我不解其意,怔在原地,茫然思索了一会儿。
“花间政,你混账!你,你!”
良久了悟过来,不由狠狠跺脚,抬手指着他离去的方向,气恼不已。
胆敢说本姑娘是鬼见愁……虽说咱生的算不上容貌绮丽,但好得也算得年家寨的一枝花呢?
“莫惊水,你磨烦完了没有?真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这一把尖酸刻薄的嗓儿,不必想就是宋紫棠,我此刻心情大好,却也不与她计较许多,笑着驳回,“哦,宋姑娘平日便积善行德,那我祝你投胎早托生了?”
复上马车,行不多时,已至山麓,车马难行,我们遂付了银钱,徒步而行。林昊昏迷不醒,由江笑城背着,端木十九从始至终都是沉默寡言的模样,宋紫棠在侧也不见得说上两句话,倒是我和韩鸢,宁薰儿说说笑笑,颇有回山的喜悦。
“惊水,此次可多亏那位花少侠啊,不然姑奶奶我风华正茂,可就葬送在那破落户的地儿了,如今回想,也真是后怕得紧。不过,他为何一直覆着面具,不以真容示人?”
我把头轻摇,“不知道,也不曾问过,妖族么,行事不与我们相同,也是自然的。韩鸢,薰儿,这一次他出手的事……还望你们保守,不要告诉蓬莱诸人。”听得两人爽快允诺,复而一转念,不由得再次疑惑开口,“说起来,韩鸢,太平镇之事,究竟是何情况,什么神医相救?”
不待韩鸢开口,宁薰儿率先抢白道,“惊水,你是不知道,我们回到客栈后,你中毒昏去,林昊也不省人事,真是急不住,宋紫棠、端木十九去了官府告知原委,集了太平镇寻常人家,一同去那密林中,鲍乐一伙人自知事败,脱身逃了。那些孩童自然被接了回去,只是他们身中尸毒被下了降头,就在我们束手无策时,一位蒙面男人从天而降……”
宁薰儿说的绘声绘色,就差手脚并用比划了,不曾顾及脚下,险些一脚绊倒在青石长阶上,旁侧韩鸢连忙扶了一把,又好气又好笑,“什么蒙面男人,还从天而降,是一个布衣先生,头戴笠帽,蒙着看不清甚清容貌,只是他那医术绝伦,为我们开药拔毒,你和太平镇那些中毒孩童,都是他解毒的,事了拂衣去,我们连名号也不知道……”
布衣先生……笠帽……
不算久远的回忆浮现,昔日落魄少女几欲求死,被男人冷言相止,前往蓬莱的日夜,朝夕相处。教我以剑法,诲我以良言。
我怅然若失,不由得后悔自己昏迷许久,轻声喃喃,“若果真是他,就好了……”
蓬莱。
行过铁索桥,于落日余晖中踏入天泽之地,浮云度了迷蒙赤色,于高低起伏的山峦间缭绕,那宫阙一般的连绵楼宇笼罩在霞色中,巍然屹立于山峰之巅,着实瑰丽壮阔。
众人一路啧啧叹着,那守门弟子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