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笑城并不答话,只是将食指含入口中一咬,接着以指为笔,草草几笔行云流水地画在符纸上,鲜红夺目。有蝙蝠觑了空当要偷袭于他,孟惊鸾忙一个闪身在前斩下,心中隐隐一动。
精血为符?
《灵宝无量度人上经大法》卷三十六云:大法旨要三局——行咒、行符、行法。而这行符一节自然指的便是符箓了,“劾厌杀鬼神而使命之”,而江笑城以血为媒,勾动天地之灵,其个中关窍,便更深一层了。
“赦!”彼时江笑城画完三清离火符的最后一笔,双目一凝,五指开合,口中断然喝出真诀来,那符咒被甩到半空,周身灵光一现,数丈火光冲天而起——
轰!
陡然迸发的灼目明亮让孟惊鸾不敢直视,江笑城欺身在前将她拦在身后,她只能听闻耳畔火光燃烧哔哔拨拨声交织,良久睁眼,一切归于平静。满地都是蝙蝠的尸体,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恶臭。
胜负已分。
江笑城身形微微一晃,很快稳住了。精血做法之后,面色透出几分病态虚弱的苍白,衬一双眼眸倒是愈加黝黑通透。他掸了掸衣上尘土,向暗处问道,“林弈...在哪?”
“同他费什么话?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便教他怎么样识时务!”孟惊鸾经先才那一战,感觉胳膊上的伤口痛痒交织,分外难受,余光瞥见孙善天一步一步缓缓后退,突然出声断喝道,“不好,他要跑!”
在她话音落地的一瞬间,孙善天一个闪身消失在房屋的拐角,孟惊鸾对此人厌恶至极,甚至已生杀心,提剑便追了出去,和江笑城一前一后地穿过了前院。
这董府虽然已经败落,但是祖上基业深厚,所以府邸甚大,他二人都经受了一番恶战,若说一丁点气力不消耗必然是假的,一路紧随着那道黑影兜兜转转,倏然一个转弯,孙善天却不见了踪影。
孟惊鸾和江笑城站在空空落落的后院,左右回顾,四下静谧无声,只有间或一阵风吹过,刮响朱门的声音。孟惊鸾气的一跺脚,“可恶,让他给跑了!”
相较于她的焦灼,江笑城却沉稳了许多,“不急。”他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锦囊,摸出了一根细细的发丝,又从袖中翻出半个手掌大的袖珍古铜八卦罗盘,将发丝缠绕在了跪立中央的小铜人上,口中低低喃声几句,罗盘嗡鸣有声,那一丝头发的末端便好似受到了某种指引,向东侧飘起。
孟惊鸾惊呆了,眼见江笑城左手执罗盘,右手挽着桃木棍笃定前行,不由得出声虚心求教道,“江大侠,你这是什么功夫?”
江笑城微微放缓步伐,为她解释道,“此乃...蓬莱的,子母离卦占星盘。借六爻八卦之理,简要来说...就是将人的发丝、指甲、血肉等为子;肉体、精魄、魂识为母,用以...用以搜罗人的下落。”
“这么厉害?”孟惊鸾眼见小铜人双目微光,那一丝头发飘荡在前,就如同风向标一般,“但是,你们是怎么弄到孙善天的头发的?又怎么会想到他...”
“是林弈。”
“哦。”
那就一点儿也不奇怪了。
罗盘指引着两人,在角落里一间房前停了下来。
“就是这儿?”孟惊鸾皱眉细看,房门似掩非掩,心中不免警觉,江笑城点一点头,将星罗盘纳入袖中,主动走在了前面,孟惊鸾则手握长风剑紧随其后。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屋内昏暗无光,隐隐可见供台以及上面供奉的神像轮廓,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冷湿潮气,江笑城缓步踏入,孟惊鸾一面迈入门槛,一面掩住了口鼻,她本想下意识地抬手带上房门,谁知虚眸一瞥,身后却隐隐看到一个黑影,再偏过头时,但见孙善天一张狞笑着的青白脸庞,举着铁斧向江笑城劈来!
“小心!”他身如鬼魅无声无息,孟惊鸾一瞬间几乎吓得魂飞魄散,那一声尖喝都因拔高而变了调,江笑城也是个反应机敏的,就地打了一个滚,斧头擦着他寸尺之外飞过,斩去了一丝头发。
“你——”江笑城指着步步紧逼上来的孙善天,素日里沉静平和的面容难得浮现出怒色,奈何口齿不便,一时间找不到足够恶毒的措辞,孟惊鸾急道,“别同他废话了,打啊!”
这一句话儿倒是点醒了寡言少年,道不同不相谋,事已至此两个人也诚然没有必要再逞口舌之快了,就地在那间屋内交起手来,孟惊鸾耳听得叮叮当当的兵刃碰撞声,却苦于寻不到合适的档口下手帮忙。
再者一样,江笑城不比她和萧澈,已经有了合作的默契,只怕两个人合力也不见得会如虎添翼。若是搁在蓬莱,孟惊鸾并不担心江笑城会拿不下孙善天这种货色,可是如今的孙善天就宛如被注入了一股子邪力一般,每一次出斧力道都如千钧。
不对劲儿。
孟惊鸾在一侧旁观,默默凝聚双目开启重瞳,不看也罢,这一看倒真是教她吃了一惊,但见孙善天的周身萦绕着一股黑气,隐隐可见恶鬼的狰狞轮廓,却并非实体,且随着孙善天的每一次出手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