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剑斩过,瞬间飞起的残肢与四溅白浆血浆让我彻底顿悟——唯有用魔族的血与命,才能让我分明现在与曾经。该永久躺下的,可不是这些妄杀生灵的人么?!
适才那一招,上来便是极大的威慑,也于片刻间耗去太多体力。然而此刻我被战斗挑起了莫名的快感,只觉整个身躯如同火灼般炽热,全身上下都激动的微微颤抖!
来。
战吧。
一个旋身切入黑衣人最为密集的地方,足尖勾踢,飞起一脚踹在最近的魔族脖颈上,随即一剑捅入腰间,狠狠拔出,喷涌出的血流温热,浸染了我的手,看他在面前倒下,冷然笑道,“你们杀人的时候,血还是热的么!”五六个个黑衣人拎着短刀包抄而上,对视一眼,东西南北四方齐齐向我攻来,我倒提着寒骨剑,一记连贯燕腿施展开来,但凡有落地者,直接握剑劈下,脖颈,胸口,招招俱是狠毒,直接下了杀手,也不知是不是给我适才的一字剑唬住了,一时间以我为心,四下无人再敢围来。林昊那边正是酣战淋漓,韩鸢已然突破了包围圈,几番下来,我们五人归拢在了一起。
和韩鸢林昊他们本是同修剑法,又经历了种种并肩作战,配合起来便有一股子熟捻的默契。五人起承转合间,如一柄匕首,搅动整个战局!
那执掌蓬莱权印的归元长老,一面甩出符咒招来滚滚流火,克制空中密密麻麻的蝙蝠,一面赞许向着我们扬声道,“好,自古英雄出少年,果不愧是我蓬莱弟子,倒是我们这些个老朽,锐气不足了!”
我周身一震,蓬莱的长老一共五位,掌权两位,便是擎彪与归元,其修为足矣独步蓬莱上下,如此想来是过誉了,然而,饶是知道我们几个的资历远不及长老,这般言语,同样振奋人心。
我们几个,俱是蓬莱弟子的翘楚之辈!
“长老,这般无休无止战下去,终究也不是法子啊,还有没有援手?”韩鸢背受一道伤口,血流迸溅而出,疼得直咬牙,然而此刻唯一通晓医术的宁薰儿正和宋紫棠并肩作战,全然脱不得身来医治。
我亦蹙眉。在这近乎麻木的砍杀周旋之中,气力在一点点流逝。适才的一字剑本就是耗费内力的招数,何况又酣战许久,此刻早已疲累了,稍不留神便疏于防守,肩膀与脚踝各中一刀,瞬间鲜血溢出,火辣辣一片痛楚。可是那周遭的黑衣人仍是源源不断地攻来,倒下,再前仆后继,蜂拥而上,仿佛永无止尽,四周未曾围来的打手各执火把,围成一个巨大的火圈,熊熊烈火,绵延不绝。
别无他法,只有战斗。
杀!杀!杀!
我几乎赤红了双目,不断地挥剑舞剑震的虎口发麻,愈是疲累,便愈是愤怒与不甘,恨不能斩破眼前的一切,让这魔族的血,也漫天际才好!
可是,热血归热血,那只是出招更加狠戾果决,大祭台眼前形势,却还是愈来愈沉重。
我们的人手终归太少,双拳难敌四手,好虎不胜群狼。
不远处的林昊的面庞逐渐苍白,却更冷于往日,眉眼蓄了近乎狰狞的杀意,细唇紧抿。他是主攻,还要护翼相对战斗较弱的宁薰儿,自然分身乏术,此时此刻的暴戾,看得出在勉力维持着。
“诸位再撑片刻,只要保住长天灯不灭,结界就还在,洞天福地不破,一切好说。那时掌教撤下来,抑或掌门出关,再领着分头绞杀魔族,便是易如反掌了!”
突然间,黑衣人的攻势竟明显弱了三分,我只觉瞬间轻松了不少,围攻我们几人的魔族纷纷撤离,心下好生讶异,同韩鸢几个四下一打量,却是符诛的使徒和宋无娇门下弟子前来支援,加入了密密麻麻,纷乱不堪的格斗圈。
宋无娇的弟子是何水准我并不甚清楚,端木十九,宋紫棠该算得是出挑之辈,但那符诛手下可个个都是打起来不要命的狠角色,不久之前的擂台赛,可也算亲自领教过了,用于和魔族相斗,真是天造地设,以暴制……呃……
强援来袭,形势逐渐逆转,我们由劣势,到一点点扳回了局面,空中的喋血蝙蝠已然落尽,黑衣魔族也不再源源不断,此刻也算得暂为僵局。
“惊水,今日真算是战个痛快啊!我自……”
韩鸢一面抵挡面前的攻击,一面向我说些什么,只是话才一半,突然被宁薰儿一声尖叫喝断。
“啊——”
这叫声太过尖锐,近乎哀鸣,我心下猛然一缩,“薰儿,怎么了!?”
此刻围绕我们周遭的符诛门下使徒,已然自成保护圈,是以众人暂得喘息,我顺着她颤抖的手指方向看去,整个人霎时僵住了。
大祭台,长天灯。
那祭台的九盏长天灯,此刻只剩八盏!
天,怎么会这样?!
我不可置信地后退,适才过久的战斗一直在透支残存的体力,以至于此刻恍然回神,一阵阵地眩晕。韩鸢忙扶了我一把,口中同样不可置信地喃喃,“长天灯灭了一盏?怎么会……阵法破了不成?”
战斗逐渐平息,或者说,已然无需什么胜负了,逐渐沉寂的东殿,唯有四下的狂风怒吼不息,如猛兽席卷而来,横扫过那阵旗,一片猎猎作响声。
七盏……六盏……
我的瞳孔倒映着那明灭烛火,相继熄灭,每灭一盏长天灯,胸口便如同被攥了一把,不由自主握紧双拳。
法阵原本的数丈光芒,在一点点淡去,四周繁复的符文,逐渐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