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红衣裳的小娘们端是个厉害角色!”韩鸢手中剑收了也不是,举着也不是,神色分外焦灼。虽说她才入门选时,对蓬莱上下教规颇多不满,然而日久天长,怕是早将蓬莱当做驻守的师门,眼下看她与宋紫棠躁动的架势,仿佛下一刻便要再次冲锋般。
然而,不论是符诛的使徒,还是长老传功弟子的门生,此刻俱是原地不动,并非我们不忧心蓬莱存亡,而是眼下大祭台上的战斗,根本无从插手。
师父,宋无娇,符诛,五位掌权长老,血魔,影魔,还有那惊鸿一现的圣域右使,在场的高手,尽数云集在蓬莱这祭台之上。
言已尽,唯有战!
四下呼啸的风声怒吼着,肆意鼓舞祭台周围的道幡旗帜,引得猎猎作响,犹如战鼓一般,天空无尽墨色被格斗圈不时闪现的光芒法阵撕裂,兵刃相接的响声起伏不绝,身影,虚实不定,游离连串的身影不停地穿梭交织其间。
没有刹那间血溅三尺的场面,唯有“炁”急促而繁复地于那招式间转换,甚至感受到此时此刻,整个蓬莱,整个天泽之地都在微微颤动。
我入神凝望祭台上的巅峰一战,手中剑始终于掌间紧握着。似乎有什么一直未曾参透的东西,在徐徐了然于心。
是实力。
若没有实力,即便冲锋陷阵,也只能化作祭台之下,那堆积的血海尸骨中的一具,而那些站在高手之列的人,便是踩着这无尽的弱者的血肉,步步成神,凌驾万人之上。那时候凭你是正义还是邪恶,凭你行善一生还是满手血腥,又有谁人敢质疑?
我只是同韩鸢他们并肩作战,不过相仿的年纪,曲轻鸿便可以同师父他们一决高下。
这不甘,是野心么?
“惊水,那边!”
耳畔忽然炸响一道女声,我蓦然回神,却见韩鸢抬手指着与众弟子对時的魔族,“那个不是迦羽?!”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心下猛然一紧,呼吸瞬间急促了三分,适才发生一切瞬息万变,以至于我险些忘了景不离将迦羽要挟在手,这厮此刻似乎是清醒了过来,以手腕环扣的锁链为器具,在魔族之间左冲右突地周旋着。
是了……乱的时候,也是可乘之机,必须要在祭台分出胜负,秦戬,景不离等人赶回来之前,救出迦羽!
只是我一个人,冲入魔族中央,可以全身而退么?若是叫上韩鸢他们,再陷重围了怎么好?
刷!
忽然间的一道身影足尖点地而起,径自飞越众人,只觉双目间迅捷一闪,那白衣便横曳而过,带着凛冽剑意横扫魔族之间。
这一道凝光锋芒毕露,那些黑袍魔族霎时以白衣为中心,纷纷散了开去。
“师父?!”韩鸢又惊又喜低呼一声,我不由得凝神看去,果真是大师兄苏暮风。身为十二传功弟子中翘楚,他的身手迅捷而有力,三两下冲进魔族中,一把抓住迦羽,剑锋所过之处,无敢与之相对,不多时,未待敌手彻底围上来,早已脱出众人之外,重归弟子阵营徐枫和另一传功弟子心有灵犀,迅速围上为之断后。
我又气又恼,更是担心,眉头一皱几步上前,韩鸢似是想到我要做什么,赶忙来拉,“惊水你别……”
我不答话,照着迦羽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怎么回事,迦羽,如今这是什么光景,你双眼莫非看不见么?大师兄要你请绝尘真人,你如何会去洞天福地?如何落到那魔头手里?!”
一连串问话凌厉而咄咄逼人,对面的他一脸茫然环视四周,似乎还惊魂未定,抚了抚胸口,定了半天神,这才道,“小师姐,别……别骂我了,这不与我相干,是那个仙人儿似的姐姐,我寻她大半日不见,后跟着她,看她去了那个地方,阴森森地冒出个魔头真吓死了我了!还险不曾丢了命,亲娘咧……”
我听闻他口中道出“绝尘”二字,不由得心下一动,景不离心悦她我知道,可那不是他一厢情愿么?绝尘真人在蓬莱也是德高之辈,而他身属魔族,怎么……绝尘会去寻他?
“小师姐,你怎也知道那地方是洞天福地?”
迦羽忽然想到了什么,犹疑地偏头看我,我一惊,自悔适才失言,才要出口解释,耳畔忽然一声炸响,几乎地面都受其牵连,为之震动!
大祭台那边,两道浮光凝成的结界狠狠撞击,霎那间绽放出灼目光亮,仿佛丝丝缕缕细密的线交织成网,凝聚,迸发,霎那间直冲云霄,更胜熊熊火光的炽热,暮色倾消去,天地尽明朗。
这一招已将祭台上的高手实力尽数施展开来。四下众人已是无言,唯面上浮现惊愕,恐惧抑或敬畏的神色。仿佛生死,就在这一瞬间微不足道,渺若尘埃。
战斗结束了,然而疑窦却随之而起。
魔族此次倾巢而出,究竟是为了救出景不离,还是毁灭蓬莱?
是,秦戬也好,景不离也罢,抑或那个圣域左使曲轻鸿,他们都是修为独步圣域的高手,但是蓬莱也有师父,有宋无娇,有五大长老以及一干传功弟子,还有符诛他们,倘若当真无所顾忌,拼杀个你死我活,圣域莫非就有十成的胜算么?
长生灯再度燃起,祭台静默,敌我分列两侧,遥遥对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