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轻鸿本高高盘起的发髻此刻散乱在肩头,沉墨如锦的长发缱绻飞扬,师父原地站着,两人看似无甚大碍,景不离宋无娇略显狼狈,俱负伤在身。
最为可怕的是血魔秦戬,大半身躯血肉模糊,右半边臂膀只剩光秃骨茬,血流在他身下汇聚成滩,缓缓蔓延开去。
我凝目扫过祭台诸人,暗自松一口气,看来圣域也不过如此,还什么魔师之首呢,这血魔的实力也不过尔尔,敢在西殿口吐狂言……
慢着,慢着。
怎么长老只剩下四位,那个刑堂长老擎彪呢?
急急地再次细看,轮回数次,我心下一紧,大祭台上,除却站立的众人,还有满地血腥。
蓦然反应过来,我只觉后背如同被冰凉银针刺骨,刹那寒意顿生。
秦戬重伤的代价是……长老死了?
师父收剑入鞘,略一拱拳,在一片沉寂中开口,“蓬莱女子文弱,哪个也不及圣域出的,个个赛男儿,心狠手辣无人能及,背师叛门什么都做得出,我实在心服口服。”
这话含沙射影,那曲轻鸿又怎么会不懂得,立即扬声道,“心狠手辣与我相配,无可辩驳。你要寻乐子便去那楼栏构舍,这三界道场,本就只敬强者。我还怪道,蓬莱莫不是上下死绝了,这么个老女人,又是个没能耐的,怎么配上掌教?”
宋无娇顷刻大怒,立即便要越众上前,然而这盛怒之下,许是带伤在身,竟踉跄半步,咳出血来。
师父沉默半晌,笑了一声,道,“哪里还没有个暗门玄机,女人自有手段,扶摇直上也没什么,只是某仁兄,我蓬莱好吃好喝爷似的供着,还要靠女人救出来,这才真是本事。”
周遭不明情况的蓬莱弟子满面茫然,窃窃私语,我却是瞬间懂了师父的话,是说与谁的,险跟着笑出声来。
景不离本是扶着血魔秦戬,此刻抽身而出,一步一步逼向祭台中央,走向师父,随着步伐渐止,目光悠悠略过迦羽,复盯住了面前的师父,颇是玩味地笑了。
师父后退一步,上下打量着,似是惊恐道,“被我一语中的,你要杀人灭口?”
景不离轻抚过额间的魔族印记,随即遥遥一指迦羽所在的方向,“我该谢你才是。若非拜阁下教出来的高徒,我也未必能出的来洞天福地。”
什么?!
四下短暂沉寂后,众弟子议论声顿起,无数目光向我们看来,我瞪大双眸亦看迦羽,他此刻苍白了脸色,一副悔恨模样,游离着神色,口中喃喃道,“不是我……我不是有意的,不是我……”
我只觉胸腔之内沉重的厉害,迦羽破法阵,也许当真是无意的,何况在此之前,洞天福地结界本就震荡不定,可是其他人又怎么知道,符诛那等人怎么看?私入禁地,放出影魔这等罪名,倘若当真扣在了迦羽头上,那日后的蓬莱,还有他的容身之地吗?
师父凝视迦羽片刻,面色不改回望景不离,还是笑着,“少扇阴风点鬼火了,要我信你,你算谁?”
景不离俯首一笑,旋即拱拳,“好好好,李修缘,你胸襟当真宽广,我自愧不如。不过你既然不在乎,那今日话说明白更好,你另一个徒弟我也见过,少有的阴阳半体啊,把她给我,魔族顷刻尽数撤离,何如?”
我浑身一震,后退两步,不可置信适才听到了什么,怔怔看着景不离,嘴唇微颤。韩鸢宁薰儿不明所以,忙要搀扶我,被我惶然地躲开了,十指指尖迅速冰凉下来。
——此刻你若记得,等日后明了真相再形同陌路,定然恨我一辈子。
线索交织成细密的网,缠绕成一个又一个无法解开的死结,狠狠收紧包裹着的心脏。
众目睽睽之下,再也水火不容。
“凭什么?”师父不再说笑,尽数收敛了嬉笑神色,凤目微眯,盯着面前的男人,缓缓开口。
不……别说出口……别说出口!千万不能说出口啊!
“就凭我同样传授她功法,与你这师父也没什么两样。”景不离轻描淡写地吸了一口气,好整以暇微笑,“怎么,不信我,那你敢不敢与我同念归心咒,亲自分证个明白,恩?”
“有何不敢?”
“那就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