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陌听见伊唇没了话,伸手抚上她的脸,掌心却是湿濡一片,动了动嘴唇刚想说话,便被伊唇打断了:“师傅说我和白墨有缘无分,这辈子没有姻缘,和他一起,我只会是他的枷锁,困苦他半生。我就问师傅,那我可不可以活的稍微久一点,不多就半年,半年就好了。师傅说,南疆巫蛊,以血和精元养蛊,和蛊共生,如果上天怜悯我便可多活一年,如果蛊的命数尽了,我便会灵元尽毁,无力回天。我以为师傅说的玩笑话,我伊唇从来不信命,我逆天而活,凭什么相信我命不久矣。可是我去临江县找墓地,老学究说我活着是受苦受难,死了也是不得安宁的。这话,师傅和白墨悄悄说过,我也听见了。那时候我就信了,我应该真的活不久了。”
南宫陌叹了一口气,沙哑着嗓子问:“为什么回来不找我?”
伊唇苦笑,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才继续开口道:“方落中考的时候去临江县找过我,拿着和你送给我那个一模一样的迎风铃手链,告诉我那上面套着的铃铛原本是两个,而我的只有一个。她还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她,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想起过我,还给我看了你们俩一起的照片,你笑的温润如玉,满脸温柔。她笑的巧笑嫣然,温柔贤淑。我信了,我相信你喜欢的落落是方落,我相信你早就忘了我,所以我回来后在时代广场那远远一眼就认出了你,你却对我视而不见,那天我笑的多大声,心里就有多难过。后来我做了无数落人口实的事情,算计了紫檀路上一个又一个人,都是想告诉你,我回来了,我希望你能找到我,问我一声,是不是落落回来了,可是你一次都没有。我好几次看见方落喊你陌二哥,你都笑着点头,好几次小泡沫在你面前哭,你都温柔的摸她的头,好几苏艾等你下班,你都笑着送她回家。可是每一次我都只能像个失败者,偷窥者,落荒而逃。”
南宫陌心里像是被压了沉重的石头,堵住了他唯一能呼吸的通道,心里闷得难受,呼吸一点都不畅快。眼里像是被棉花堵住吸干了所有的泪水,很想哭眼睛却干涩的厉害。
“南宫陌,我真的很想很想嫁给你,然后生一对儿女,男孩像你,女孩像我,一家人生活一辈子,然后别无他求。可是,我活不了,怎么办?南宫陌,我活不了了,我一天一天感觉自己越来越轻,越来越无力,我开始回想我以前所发生过的所有事情,有人说这叫回光返照,只要把这些事情想完了,人就死了。可是,我不想死,南宫陌,我已经想完十六年的事情了......”伊唇声音越来越小,隐忍的哭声也越来越小,呼吸慢慢平缓下来,南宫陌低头,一滴泪便滴在伊唇的右眼上,顺着她的眼睛弧度滑下,越过鼻骨,滑进伊唇另一只眼里。
伊唇睡着了,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南宫陌将她轻轻放下替她盖好被子,走去卫生间拿来湿帕子将她脸上的泪渍擦干净,坐在床边叹了口气,视线灼灼的盯着她沉睡的脸。
原本以为一切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才极力克制,疯狂隐忍。才会无数次把她算计在内,把她当成一把利刃,刀刀割人要害,夺人精魂,断人臂膀。才会一次又一次让她误会,让她绝望,原以为每一次她的冷漠转身,潇洒的背影都是对他毫不在意,不屑一顾,却不知道她转身之后心里的难过会泛滥成灾。
每一次他和别人亲近她都看见了,每一次她的蓦然出现他也是知晓的,原来兜兜转转他们都输在了各自的倔强上,各自的要强上,各自的执拗上。
他曾想,无论伊唇走到哪里,生,他就翻遍华夏,死,他就掘地三尺,一定要泄了他心头之恨。可是如今,他只恨没有早点翻遍华夏,掘地三尺,护她现世安稳,许她韶华无忧。
南宫陌起身,打开伊唇的房门走出去,正好看见白墨从斜对角的房间里开门出来,两人相视一眼,面上都是无动于衷的冷漠,南宫陌先一步将门关好,转身下了楼,白墨也将门拉上,随之下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