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怀里的瓶子扔出去,夺路而逃。
前些天的一切,真格儿不是她疑神疑鬼,是有人要朝她下手?
是谁?
吴司海?
人虽然次了点,但是内里真有这样坏吗?
她忙着逃,根本来不及多想。
那人跟上来,大概是被瓶子砸到了,气急败坏呼哧带喘,顺手就抄住了她两根辫子往怀里拽,还捂住了她的嘴。
头皮撕扯着疼。
她挣扎不过,被拖倒在地。
走廊的灯光顺着门缝照进来。
那人带着油黑的布帽子,帽檐拉得低低的,颧骨上有道疤,看轮廓老熟悉,却一时想不明白。
任胭被捂住嘴,牙磕在腮帮子上,也咬不住人,那人在等她连踢带打的劲头过去,好把她装进腰间别着的麻布口袋里。
女人拼劲真不是爷们儿的对手,任胭折腾到眼前发白,浑身无力也没脱开一点。
锅炉房的那位还在呼呼大睡,兴许梦见满汉全席,哈喇子流满地。
黑帽子男人像是轻笑了声,慢条斯理地解下腰带上的布袋子,抖开,就要往任胭脑袋上套——
门被一脚踹开。
布袋子瞬间兜在了任胭身上。
她被蒙着脑瓜子,什么都瞧不见,只听着叮铃桄榔一通响,怕是动了刀子攮子的,铁器凿在铁器上的骇人动静。
“小胭……”
她手忙脚乱地把自己从袋子里挣出来,成是非已经到了她跟前,扶着人上外头:“你跟这儿站着,别进去,什么也别看,我们很快出来!”
“廷闻,你给人抓紧!”
里头是七爷!
任胭蓦然抬头。
这儿闹得剧烈,惊动了医院的巡捕,那人见势不对,扒拉开窗户纵身一跃——
任胭追过去看,人早已经一瘸一拐地窜进夜幕里。
“您还好么?”
成世安靠在墙上,夜色里蜷曲着身体,笑一笑:“没事儿,叫锅炉烫了一下。”
任胭心惊肉跳,扶了人上外头。
电灯下头,他胳膊肘上大片的红肿,隐隐地要泛起水泡。
她火急火燎地叫医生,连拖带架给人扽进病房。
辜廷闻站在锅炉房门前。
手臂上挂着刚脱下来的条纹西装,被西装压住的手腕和手肘上,老长的一道口子,翻卷着皮肉,狰狞恐怖。
任胭再次从病房里出来,穿过走廊上交头接耳的医生护士,身心俱疲。
逃走的爷们儿,不是吴司海。
她这位师兄虽然生得不怎么样,但是脸上无伤无痕,平平整整。
所以,那位她熟识的,却又想不起来,还要套走她的到底是谁?
她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路过的俩小护士低声交谈:“七爷的手伤成那模样,往后还写得了文章吗?”
嗯?
任胭睁开眼睛。
另个护士摇摇头:“不晓得呢,洗了两盆血水,缝了十来针,看着都疼。”
“七爷可一定要好起来,阿弥陀佛。”
“你也是上过护校的人,怎么还信这些?”
小护士不乐意:“谁保佑七爷,我就信谁!”
另个捂着嘴偷乐。
后头的话听不清了,任胭转身跑下了楼。
夜风刮得烈,隐隐有了晚春的意味,可她还是冷得发颤,顺着大路小径寻人,跑到喘不过气来跪倒在地!
她应该看看他的。
毕竟是他最先闯进去救她的。
当时她被成世安的模样吓住了,生怕他病情反复,也顾不上许多,却把最重要的给扔在身后头了,不该的!
她没去问候一声,简直薄情寡义。
任胭捂住了脸,眼睛发酸。
他,当时该有多疼。
她越想越心酸,抹了把脸站起身,接茬往医院外头跑。
辜家的黑汽车还停在夜幕里,随行环立。
任胭喜不自胜,一路奔过去,握住一人的手臂:“求你,让我见见七爷!”
她从不低声下气。
可她想见他!
那人还在皱着眉打量她是哪一号,任胭又补了句:“哪怕远远地见一眼,也好!”
她用光了力气,就要往地上栽。
有人来扶住她,软软的气息在叹:“小……我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