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个快要疯了的女人最先冲上来:“就是你,就是你抢了我娃儿,你把他还给我!”
歇斯底里一顿打,任胭搪不过,手背上叫挠了两道血印子。
失窃的人没有理智,但凡有个发泄的地儿,甭管是与不是,都铆足了劲头闹,把任胭围在当中要搜身找孩子找金银。
肖同带着徒弟好不容易挤进来,任胭的两条衣服袖子都叫扯掉了,小姑娘头发被抓得横一道数一道,攥着拳头红着眼睛狠狠地盯着人,随时准备扑上去。
听了动静的警察吹响了哨子向这儿跑,脚底下使劲儿,可身子动不了,干张着嘴像露出水面的鱼,急得满头大汗。
等他们来,把失控的乘客制止住,被围在当中的人已经彻底落拓成了叫花子,衣裳头发没个完整的,嫌疑更重。
况且,他们身上都没有车票。
任胭翻遍了包袱和衣兜,连张纸片儿都没有,她师弟蹲地上哆嗦成一团,嘴里不住地念叨不是贼。
肖同试图跟警察讲讲道理,可抬了唐老爷也不顶用,刚到滦平就给人撵下了车。也不是白撵,叫了当地的警察来给人逮住关结实了。
这会甭说寿宴掌勺了,连身家性命都堪忧。
师弟坐在腥臭的干草堆里嚎啕大哭:“师姐,你为什么要偷人……东西,还偷人孩子!”
他又哭,还想着上承德的唐府见见世面,这回好,上阎王爷跟前见世面吧!
哭得狱警都烦了,拎了根棍子,把牢门凿得地动山摇。
任胭扒扒耳朵,想得却是另外一回事。
那人到底是不是任越,若是,怎么突然又冒出来了,安得什么心;若不是,她又跟谁结了仇?
上承德,是下半晌杜立仁突然拍脑瓜子决定的,谁也不是个半仙,能透什么消息呢?
事儿里头透着古怪!
师弟还在伤心:“我要是死了,老娘可怎么办,还有我五个孩子,最小的才两岁,全靠着我活着,可坑苦了我喽——”
任胭被他哭得脑仁疼:“可闭嘴吧,就算你死了,还有你媳妇,没有你还不成事呢!”
师弟不哭了,扑过来抓住大铁柱子,预备着把脑袋塞过来审问她:“你为什么偷人东西?”
“我没偷。”
最后一遍,爱信不信!
肖同看着她不耐烦的模样,轻声问:“你可看轻那人的脸了?”
任胭摇头,可她总觉得那人会是她哥子,八九不离十吧。
肖同叹口气:“如今别想别的,承德那儿接不着人会告诉七爷的,七爷不会丢下咱们不问,你且安心。”
于公于私,辜廷闻都不会把他们丢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界儿上。
肖同还特意冲她笑了笑,以示安心。
任胭讪讪的,也没了话。
监狱里的日子难熬,一眨眼的时间都像是过了年。任胭坐在地上咪了个盹,被冻醒的时候身上的衣裳还没干,师弟还哭。
三顿馊窝头在地上摆着,有人来提她。
是刑讯逼供还是别的,任胭心里擂鼓,走着路,脚底下就拌蒜。
结果一扭脸到了没人的地方,那狱警险些给她跪下:“任胭小姐,对不住您,小兔崽子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到您头上了,您赎罪赎罪!”
赎罪的话,一直说到干净敞亮的大办公室门跟前。
他抬手敲敲门,腰都直不起:“爷,任胭小姐请来了。”
就说不能是给她脸面,来了位了不得的。
任胭心里很高兴,肖师叔讲的话奏效了。
既这样,就少些怨他吧!
她背着手,欢欢喜喜地进门:“七……成先生……”
沙发歪着个公子哥儿,西服不好好穿着,一搭长一搭短的挂在肩头;脸上扣着张报纸,滑下来半面露出眉眼。
他正冲她乐:“瞧着我不高兴?”
她刚要说的话,他不是没听见。
可那又如何?
来的是他,不是辜廷闻。
成世安起身,握住她冰凉的手带到沙发里坐,推了杯热茶:“紧赶慢赶,还是叫你受了这些苦,别怕,我替你出气!”
这话,有人也同她讲过。
茶气熏热了她的眼睛:“七爷呢?”
小小的声,怀着希望。
成世安歪歪嘴角:“陪着徽瑜试礼服,不大有工夫,怎么想起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