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炊具也怕荤腥,就是瞅那面点欢喜的很,要不是惧那铁锅里的滚油,她恨不得冲上去替了食摊掌柜的,或是给人比划两下。
这么着就闹明白了,那天她给人做了两屉虾饺,后头人上吐下泻哭喊叫闹,心里那道坎,看来是过不去了。
病根找着了,可这病怎么治?
老话说心病需得心药,心药又是个什么玩意儿,难不成再做一回虾饺?
方才忍住恶心去踅摸虾仁,甭说它了,看见虾米碎都嫌难受,她苦着脸歇了会,垂头丧气往家去。
院里,赵妈妈和辜廷闻对面坐着,言语:“……丫头估摸着是叫那女人下了蛊了……”
话说了半截,大概听着她来,赵妈妈起了身,说是端茶去,半晌也没露面。
辜廷闻冲她伸手:“来。”
任胭耷拉着头,把三篓子菜和果子塞他手里了。
她淘气,他含笑接着。
“我来看看你。”
“你都知道了吧。”
俩人异口同声,任胭抬起脑袋,又低下了去。
“想和我说说?”
“嗯。”她说。
大概的情况她今儿都摸明白了,说完了又支着脸叹气:“就算我不做红案了,白案也得用砧板刀具啊,这都什么事儿?”
她越想越伤心,胳膊肘一塌,趴桌上了。
辜廷闻摸摸她的头:“别急。”
昨儿她在爆肚铺子里的不妥,他看在眼里,今儿早上去拜访了预约的拜尔德医生,人说这是心理问题。
人身子骨会得病,精神也是同样。
如今北京城里的大学也开设了心理学组,还有实验室,只要对症下药勤于疏导,和头疼脑热似的,早瞧早痊愈。
任胭听了个大概:“要吃药吗?吃完了就好了?”
辜廷闻笑:“暂时用不着。”
任胭眨巴眼睛:“我需要去瞧瞧这位洋大夫吗?”
“你方便的时候。”
她并不懂得心理问题到底是哪儿的问题,既然是生了毛病,却为什么又不需要吃药呢?自个儿嘀咕琢磨难免有些排斥,低着头考虑到底该多早晚去瞧瞧。
她在为难,辜廷闻就岔开话题:“昨儿肖师傅去鸿雉堂领了工钱,送了肖太太,今儿他也要南下。”
任胭抬头:“还回来吗?”
辜廷闻说:“他说许久未归故里,归期不定。”
要是没有婚宴那场闹剧,师父还是鼎鼎大名的白案大拿,也用不着顶着骂名回去。
任胭起身,要往外跑:“我去送送他。”
辜廷闻跟在后面,始终落下两步没上跟前。
他想,她难过的模样,定然不想让他瞧见。
肖同拎了行李箱要登车,听了后头中气十足的两声师父,回头,就笑了——
小姑娘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还兜了一兜零嘴塞他怀里了:“师父路上吃!”
他乐:“我都记下了。”
火车鸣了长笛,嗡嗡的,车队长来撵人。
小姑娘退了一步声量小,委屈着问:“师父,您还回来吗?”
肖同只笑:“先回家瞧瞧,我父母俱在无锡,多年未见了。”
“哦。”
肖同又笑:“得走了,你好好的,跟七爷也好好的。”
“好。”
车轮骨碌起来,任胭追着跑了两步:“师父,我听您的话,您记得回来瞧瞧啊!”
肖同探出身子,还是笑:“听话就是好徒儿,记得给师父长面儿!”
她拼命地点头,哭得泪眼模糊,面前的火车吐着白气,扭曲着开出了车站。
月台上站了半晌,她攥了攥手里的票,胡捋了两把眼睛,向外跑。
车站外,那个人始终在等着她。
她跑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廷闻,我想去见见拜尔德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