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招呼:“二爷。”
辜廷望摆摆手,跟她对面坐下来:“自家人客气什么,叫二哥。”
她记起祥生同她讲过的隐情,始终对辜廷望心存忌惮,如今他刻意亲近,只好笑笑,不搭茬。
“弟妹没见过我,我却知道你,就你刚进鸿雉堂那会。”辜廷望也不在意,热络地套近乎,“后来你跟老七好了,更是如雷贯耳。”
“二爷抬举。”任胭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顺着话茬应付着。
这不是掏心掏肺唠嗑的架势,辜廷望心里明镜似的,可他也不在意,本来也不是为这个来的。
他乐:“今儿打公署一回来就听说你跟家里,你嫂子娘家去了,我代她来瞧瞧。”
这话说的古怪,任胭心里膈应,面上还得带着笑:“二爷公事忙,劳您和二少奶奶惦记着。”
辜廷望顺着她的话言语:“我是个无事忙,公署里的碎催。前儿成家小崽子的小老婆不是使人害你吗,今儿叫成家老公母俩保出来了,还填进去一替死的。”
那日遭了通罪,连绣后头是叫关起来了,可连登门问询的警察都没一个。
早知道是这结果,多少回了,任胭也没意外。
辜廷望斜眼瞅她:“替死的那个是个揽散座的车夫头儿,跟害你那人称兄道弟的,说是同你议不成亲心生报复,所以才让弟兄拉了你上外城成好事儿,有这么回事不?”
任胭心里咯噔一下:“那人叫什么?”
“祥……什么玩意儿?”他扭头问随行,“哦,祥生!”
任胭拧眉:“是认识,不能是他做的!”
辜廷闻摊摊手:“可说呢,签了字画了押,板上钉钉的事儿谁有招儿?弟妹急成这模样,别真是同他……”
“雇凶的是连绣,行凶的是车夫,这事儿同别人有什么干系!”污言秽语不兴理会,任胭站起来火冒三丈,“这不草菅人命吗?”
辜廷闻优哉游哉地瞧她:“人一点皮肉苦头没吃就老实交代了,我能强行给翻案?弟妹我劝你一句,这人都要死了可千万别忘跟前凑,老七不会放过你们的!”
任胭扭头:“二爷,您说的这是人话吗?”
“嘿,他不做人事,还不兴别人说?”辜廷望翘着腿抿他的油头,“咱家没了的那老五,不就是叫你爷们儿一攮子捅死的吗?”
他不顾面前小姑娘发白的脸色:“你跟你那小情人马上就阴阳相隔了,得让他走好最后这程;回头叫老七知道,他肯定不得好死,你也跑不了!”
任胭攥紧了手:“您就这么祸害手足?”
辜廷望挑挑眉:“弟妹你这话可说岔了,咱家老五死的惨样儿,你去问问成家兄妹俩或是咱们上辈的叔伯,谁不知道呢,我祸害他?”
说的是辜家秘闻,廊上的丫头小子俱是低着头,大气儿都不敢喘。
任胭像被丢进了漩涡里头,被搅得头昏脑涨。
辜廷望起了身,拍拍腿:“你瞅瞅全家上下谁不惧他?长着张菩萨脸儿,却生了颗魔鬼心,没辙儿,好自为之吧弟妹!”
他好像真是来唠闲嗑的,唠完了打着呵欠回自个儿院里去了。
任胭站在廊上通身发冷,眼前一霎黑一霎白,脚底下不稳当,叫小丫头搀了一把:“任小姐,您还好吗?”
她嗯了声:“方才二爷的话,都听着了?”
那小丫头一哆嗦,没说是也没否认:“您有话交待?”
“今晚上的话只当没听见。”
“是。”
她独自进了暖阁,阖了门,扑到书桌跟前拨出通电话:“……成先生,我有事儿问您……”
辜廷闻见完客上后院儿,远远见着暖阁还亮着灯:“任小姐还没休息?”
禾全低声道:“您刚走,二爷就去了,说了番旧事。而后任小姐进屋给成先生打了电话,这会谁也不叫进。”
他皱眉,一言不发。
廊上守着的丫头小子见了礼各自散开,逃命似的。
辜廷闻轻轻扣门:“胭胭——”
屋里头没什么动静。
他缓了声:“是我。”
屋里头窸窸窣窣,翻褥子穿鞋,门被从里头打开,露出她耷拉着的脑袋瓜子,和一条乱糟糟的长辫子。
他揉揉她的头,进门,然后阖了闩:“吵醒你了?”
小姑娘摇头,没什么话,喉间的咕噜声里含着委屈,大约是哭过了。
他抱她到榻上卧着,揽着她的肩:“同我说说,出了什么事?”
“豆腐婆婆家的祥生哥哥死了,在牢里,说是畏罪自杀,可我知道他并没有害我。”她把脸捂在他肩头,哭得不成样子。
早先成家父母带了连绣回家,还给他打了电话致歉,求他看在成世安未出世的孩子的面儿饶她这一回,待生过孩子亲自给任胭赔不是,他沉默着挂了电话。
他并没打算轻易放过这事,所以方才才见了聘请的律师,合计着打官司,只是没想到成家先一步,填一个无辜的人抵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