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胭要笑不笑的看着他。
早上她和辜廷闻在院儿里头亲完了,众目睽睽下觉得不好意思,拾掇拾掇就各自忙活各自的;那人只说晚上来接,可没交代具体时间。
她被害得次数多了,心眼都透风:“瞧寻常机灵,他一脱不开身,你们就净整汤儿事,样儿大的嘿!”
那人点头哈腰地赔不是,一阵儿赛一阵儿的谄媚,讨好的气儿能给人一激灵。
任胭心里越发笃定,这俩人根本不是辜廷闻的亲随。虽未和那些年轻人深交过,但大约知道都是硬气儿的爷们儿,打断了脊骨也能顶天立地。
眼前这模样儿的,活脱哪家里的叭儿狗成精了吧。
她又怕又气,可也不能声张,眼风直往成府瞟:“等会的,我给成小姐送菜的食盒忘了拿了,回头先去鸿雉堂,再回家。”
趁人没醒过神,调头上台阶往成府进。
可守门的再没让她如愿,说是小姐歇下了,不方便再见她。
这里拦了人,后头跟着的就到了眼前,架住任胭的胳膊肘就往车里拖:“小姐快跟咱们走吧,回头晚了,七爷又得怪罪!”
小姑娘细胳膊细腿儿,怎么抵得过俩五大三粗的爷们儿,叫人提溜着下了台阶;成家门上的看热闹,绷着脸憋了笑目不斜视。
任胭死抠着车门不愿挪地儿:“哪儿得罪二位,给个痛快话!”
俩人不搭茬,抻胳膊腿儿要给人掫车里。
她劲儿大,踹人净往要紧处下力气,俩爷们儿硬生生给蹬到地上打滚儿。
任胭腿脚都软了,松开车门扑倒在地,又手忙脚乱爬起来踉跄着往前跑,俩男人站起来捂了肚子跟后头撵,前后三条人影。
到了胡同口,街市上车水马龙,乌嚷嚷的热闹里突然横过来三辆车,堵死她的去路。
她上下踅摸,还没等人到跟前,俩手一搂路边的老树,野猫似的窜上了树杈子,手脚利落到叫人眼花缭乱。
这么着还不放心,捡块稳当的枝杈坐好,她掰了两根枯树条前后扫荡,还眯着眼拿树枝去捅往树上爬的人。
老槐树还挺高,长得笔直,爬上去就不大容易,何况还有个女夜叉居高临下守着关隘,劲儿又冲得很。
坐那儿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就这么着,辜廷闻听着信儿赶到,地上横三竖四躺了好些被杵着鼻子眼的嚎叫的,叫逮个正着。
他仰头往树上看,小姑娘气势汹汹地盯着他,乌漆墨黑的天儿,看着老吓人。
“胭胭——”
回答他的是两根被丢下来的枝杈,举开的伞骨子似的,后头是姑娘家的气儿声:“容我缓缓,腿抻着筋儿了!”
任胭把脸贴树皮上收腿,天冷,架得时间不短了,骨节咔吧咔吧直响。
“下来,我接着你。”
她舍不得,直摇头:“别介,我长肉了,回头再给你砸土里去。”
随行绷不住乐:“七爷,咱们上去扶任小姐。”
辜廷闻抿着唇,一言不发,收眼镜脱外套——
架势拉得大,任胭吓一哆嗦,又不是孩子了,辜七爷街头爬树,明儿登报纸叫人笑话。
她冲下头直摆手:“别动啊,我下来了,接住喽,要是摔着我,腿打断!”
说是跳,也都爬下来一半才往他怀里扑。
辜廷闻接了人,拿大衣给围住,揉搓她的身子:“伤着哪儿了?”
她闷头打了俩喷嚏,齉着鼻子:“没,我不伤人就不错了。”
不瞧躺一地的爷们儿,说出去,老长脸儿了。
他又气又乐,想揍她又舍不得,抱着人贴在怀里给取暖,慌张的心才觉得踏实。
公署里头秘书长拉着不放人,絮絮叨叨说父亲母亲的事情,大约是要缓和关系;终归是长辈,辜廷闻耐着性子听。
后头有人来请秘书长,他避在一边,冲楼下看时隐约瞧着禾全在同谁讲话,那人寻常似乎是跟着任胭的。
他觉得古怪,下了楼才知道那七八个年轻人接了他遇刺的信儿,才离开任胭匆匆赶来,那小姑娘正孤身一个在成家。
对于成家的好印象,全被连绣一个败干净了,辜廷闻压根儿信不过成家那对长辈,草菅人命,徇私枉法。
事实确实如此!
辜廷闻坐在成家的正厅里给任胭扎伤口,成家父母在侧座相陪。
方才任胭逃跑慌乱,伤处又被斜刮了道口子,好在不怎样严重,就是模样惨烈,他给上完了药还直皱眉头。
成家老爷趁着空搭话,讪笑着:“世侄啊——”
“成叔叔!”辜廷闻小心翼翼地给任胭放袖口,“今儿这事,咱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