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只是普通的误会,解开了就没事了,但道理我们都懂,也没有什么误会可言。
可终究,我的父亲,杀了他的父亲,而我,又杀了他的师父,不管有多少正当的理由,都无法改变杀害他们的事实。
我默了良久,最终只能道:“抱歉……”
师兄低下头,苦涩地笑了起来:“你对我说什么抱歉呢?明明是我对不起你……”
他的眼泪落下来,忍了又忍,最终道:“你们都说我是君子,是君子就该明辨是非,就该大公无私,可做君子,实在太辛苦了,而我,也想去怨,去恨,诚然并不是一个君子……”
我很担心他,上前一步:“师兄……”
他却刻意与我拉开距离,看了看我,又眼神闪烁,避了过去,道:“我现在心情很乱,很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别再跟着我了。”
话虽如此,我仍是担心师兄,他千里迢迢从盛京赶来,只是因为担心我的安危,如今却得知了这样的事,如何能放心让他一个人?
偷偷跟在师兄身后,看着他一路狼狈,犹如行尸走肉,恍恍惚惚地回到盛京,途中还病了一场,我不敢现身,只能在暗处默默照顾他。
待回到盛京,父亲在秦地叛乱的消息也紧接着传了出来,天下人尽皆哗然父亲的身份转变,却不知道,在父亲之外,还有一个我。
但萧琢是知道的。
我刚回盛京不久,他就召我入宫,我原本想过,他可能会杀了我,抑或,挟持我来威胁父亲,但又想了想,反正我也没有几天可以活了,即便他想杀我,那也没什么,若说挟持我威胁父亲……以我对萧琢的了解,和我们之间的交情,他应不至于做如此下作的事。
于是,还是去见他了。
那时,萧琢仍坐在凉亭中煮茶,我没有味觉,不过闻着味道,应该是之前的那种。
他抬头看到我,笑了笑:“你来了。”
一切如同从前那般,可我们之间,还能回到从前么?
我心中忐忑,含糊应了一声,他让我坐下,我迟疑片刻,最终在他面前坐下来。
却听他一边斟茶道:“前些时日,豫儿忽然说要找你,我便带着他去红闻馆里走了走。”
我怔了怔,不明白他此时与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只能默默地听着。
果然,他顿了顿,又失笑道:“你看,小孩子才不分什么是非对错,也不管什么利益得失,只知道谁对他好,他跟谁感情深厚。”
我汗颜,低下头,向他拱手道:“关于我父亲的事,微臣愧对殿下,还请殿下降罪。”
他却道:“我不会治你的罪的。”
我抬起头,他对上我的眼睛,又道:“因为你回来了。”
见我表情怔然,他笑了笑,又接着道:“原本,你父亲叛乱的消息传至盛京,我是很乱,不知该如何处置你,也怕你会选择他与我为敌,但那天从红闻馆回来之后,好像就明白了一些事,不管发生什么,不管你会作何选择,你曾真心待我,我也曾真心待你,这就够了。”
“虽然作为君王,权衡利弊是应该的事,我现在最该做的,或许是将你抓起来,向你父亲交换条件,但……”
他顿了顿,话锋转折:“比起这些,我更愿意相信人与人之间的情义。”
我呆住,片刻,喃喃问:“殿下……王上不想知道,微臣的选择么?”
他笑了笑,道:“你现在,不是已经做出选择了么?”
沉默片刻,倾身扶住我的手,犹豫一下,还是道:“我还是那句话,将来,不管发生何事,不管是成是败,都请念在我曾待你们一番赤诚的情份上,保护我儿,让他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