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再见了。”车窗迅速上升,他精致的侧颜被车窗遮挡,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在车窗闭合前,从缝隙里飘出来冷冽凉薄的五个字。
随即,车子扬长而去。
于慢慢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她怎么可能会不是自私的人呢?
就在走出医院前,她满脑子都在想,该怎么说服温之遇等等她,唐阿姨说只需要三个月就好。
这段感情来得太不容易,已经放弃过一次,她尝过放弃的痛苦,绝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可看到温之遇那一刻,他眼中的关心让她自惭形秽。
他凭什么要等她呢?
她为自己的责任买单,凭什么还要拉他下水?
他有权利拥有更好的。
原来,已经放弃过一次,当再次放弃时,悲痛感已经被麻木覆盖。
温之遇从后视镜中看着于慢慢瘦小的身影一点点变小,变远。
她这一次并没有像曾经每一次那样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她走向医院的步伐是坚定的,决绝的,毫不犹豫的。
清冷的目光忽而泛起讽刺的苦涩,还有些酸酸的。
曾经他自以为爱情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曾经每一段感情,他都为自己的洒脱与全身而退而引以为傲。
可如今,却被爱情折磨得体无完肤。
他温之遇,输得一败涂地。
温之遇在离开苏城前,去了一趟监狱。
严轻舟以绑架罪故意伤害罪致人重伤,最终判以无期徒刑。
本认为,他们所有人爱而不得的悲哀结果是严轻舟一手造成。
可在严轻舟穿着狱服,面色苍白也沧桑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又觉得这一切只怪命运。
严轻舟似乎没料到他会来监狱,眼睛里只剩下惊喜,但却未开口说话,只略弯着嘴角对他笑。
温之遇也没有说话,面无表情的看着严轻舟,将他的所有情绪尽收眼底。
严轻舟眼里多的是复杂情绪,可唯独没有悔意。
他当初既然敢做出那疯狂的举动,必定是抱着被枪决的决心去做的,他从没想过全身而退。
温之遇厌恶严轻舟,自从发现了他的感情后,他对严轻舟只有厌恶。
可往日里的兄弟情分他依旧记在心里,其实如果严轻舟将感情深埋于心,不做任何不该有的举动,他会继续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一无所知,继续拿他当兄弟。
然而,命运弄人。
严轻舟也是个可怜人,被禁锢在爱情的枷锁里,蒙蔽了理智,一错再错。
温之遇坐了一会儿,起身离开。
严轻舟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呆愣许久,而后突然笑了,笑得开怀,是狂喜,不掺杂任何其他杂质,纯粹干净。
哪怕温之遇全程一句话都没说,可最后,他看到温之遇眼里的厌恶排斥痛恨,全然演变成了释然。
如果做牢狱永生的囚徒,换来温之遇的冰释前嫌,是值得的。
于慢慢住在了医院里,每天的生活都很简单,给唐词按摩,陪唐词说话,也全心全力的适应他是自己男朋友的这个身份。
自从上一次唐词有了苏醒征兆之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动动手指。
有一次,他甚至已经睁开了眼睛,只是瞳孔扩散呆滞,只几秒钟的时间就又闭上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唐词要醒过来时,可希冀却被现实狠狠击溃。
三个月过去了,唐词还是没有醒来。
与唐母的三个月期限已满,她本可以离去,可她选择继续留在唐词身边,如果他一辈子醒不过来,那她便照顾他一辈子,将这一辈子赔给他。
十二月,圣诞节将至。
这个冬天却不太冷,刺骨的寒风也被阳光暖化。
今天的天气很好,日暖风恬。
于慢慢将病房里的窗帘全都拉开,金灿灿的阳光照进病房,连空气中漂浮着粒粒尘埃都成了暖黄色。
她拉过软椅坐在病床边,手轻轻的捏着唐词的胳膊,替他按摩,帮助血液循环。
按到手腕时,看到了他手上的头绳。
是她帮他戴上去的。
头绳本来很紧,勒在他的手腕上,时间一长还勒出了一道红印,可如今,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头绳的紧度刚刚好。
于慢慢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小鱼纹身,然后握住他的手,阳光灿烂,她的眼睛有些睁不开,半眯着眼睛对他笑:“唐词哥,天气真好,我们晒晒太阳吧!”
冬日的阳光,总让人生出困意。
晒了一会儿太阳,于慢慢就困得睁不开眼了。
趴在病床边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五个月前跟温之遇分道扬镳的画面,梦里的她,追着他的车跑,祈求他别丢下她。
可最后,他还是丢下了她,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无助又彷徨。
画面突然一转,她又梦到跟唐词坐在火车站候车厅里,他牵着她的手,将她紧紧拥在怀中,用着几近卑微到尘埃里的语气求她:“慢慢,跟我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砰——”
画面凌乱起来,出租车突然爆炸,刺激得耳膜吱吱作响。
于慢慢浑身一抖,下意识睁开了眼睛,身体还在轻颤,额头浮起了一层冷汗。
可这时,颤抖的手忽然被一股微凉干燥的力量握住。
她整个人浑然一僵,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心脏急速跳动。
就在她以为自己还在梦境中时,她的手忽然被整个包裹住,然后她感受到微凉的手指无力穿过她的手指,然后十指相扣。
这样的触感太过真实,于慢慢吞了吞唾沫,而后僵硬缓慢的抬起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狭长的桃花眼,虽虚弱半磕着眼皮,但眼神却清醒而炙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