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转了转掌中酒杯:“离一醉方休确实还差得远,没点花样真是不行。”遂命人去取双陆和酒筹。
李旦笑着摇头:“只要不是赋诗行酒令就好。”
李显却故意说:“有婉儿在这,我可不怕。”
太平把话接了过去:“我有薛绍,我也不怕。”
李贤冲李旦一抬手:“看来只有我们兄弟可以相互仰仗了!”
众人这才一齐笑了。
“既然要行酒令,那便得约个规章。”太平早已在心里算计好了,“贤哥哥负责监督,婉儿负责宣令行酒、辨别是非,显哥哥和旦哥哥则负责罚酒灌酒。”
再明显不过,这样的布置之下,太平和薛绍便成了无可争议的主角。
众人对太平有一种天然的迁就,因此没人提出质疑。
“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我们便从现在开始行酒令可好?”太平妆容本就极美,此时夜色朦胧中,愈加明艳动人。
婉儿拿了双陆,宣布先玩䐨盘令,依照规矩,宣令人自己先一杯酒喝下去,附上一句:“婉儿僭越了”,接着三䐨同掷,手气竟是非常好,六点同时朝上。
李贤作了公正的裁断:“婉儿开运便是贵彩,现在准她挑选席中的任意三人喝酒。”
婉儿也不扭捏,举起酒杯,带了一抹浅笑:“公主、薛公子请碰杯。”不可谓不通情达意了。
太平脸上难得现出红晕,目光灼灼射向薛绍。
薛绍则是愿赌服输的表情:“从命便是。”拿了酒杯朝公主齐眉一举,酒杯相触的一瞬间,婉儿也跟着恍然了。
接着轮到太平和薛绍中的一人来掷䐨子,无奈两人互相推辞,旁人也插不上话。
李贤只得让婉儿来判断,婉儿定了定神:“请太平公主掷䐨子。”
这本对太平有利,不想她情动过后有些心不在焉,掷出的却是杂色,不得已只得自己喝。喝完仍旧是太平掷䐨,不巧的很,依然是杂色,李显和李旦趁机高歌造势,太平无奈,一面拿眼去剜两个没心没肺没仪态的哥哥,一面只得再喝,酒是好酒,可这种喝法终究是难堪。喝完再准备掷䐨时,薛绍站了出来,主动请缨要替公主掷䐨。薛绍的善意,在太平心上掀起了惊涛骇浪,她紧紧咬了下唇,只觉口中呼出的气都是发烫的。
薛绍本就是无一不精的世家公子,掷䐨这种小伎俩更是难不倒他,动作潇洒从容,掷出的竟是四点朝上的“堂印”。
这红彤彤的彩头十分吉利,满座拊掌称妙。李显更是大加赞扬:“薛兄这大手笔,真是非同凡响。”薛绍笑笑,他本有权邀请在座的所有酒友们共饮满杯,却说只想请太子李贤喝一杯。
李贤欣然同意,只听两人喉间啯啯有声,饮得极其干脆。
太平心知这酒令再继续行下去也很难超越薛绍营造出来的气氛,他与太子的这份惺惺相惜是旁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于是暗示婉儿改用娱乐性更强的方式——酒筹行酒。
婉儿心领神会,拿过装得极其华美的酒筹器,笑盈盈地说:“行令怎么能少了酒筹呢?婉儿擅作主张改用酒筹了。”照旧是先饮一杯令酒,然后随手抽出一支银筹,朱唇轻启,念出上面刻的字:“乘肥马,衣轻裘。衣服鲜好者,处十分。”
众人笑,一致推举英王李显,原来李显射礼之后换了一件十分亮眼的常服,在人群中极其打眼。
李显笑着责怪说:“都怨韦妃,她对这招摇的服饰一向情有独钟,非要给我备了这一身。”
李旦不理会他的说辞,给他满满斟了一杯酒。太平则斜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韦嫂嫂可真是审美清奇。”
李贤点头:“嗯,要不也不会一眼就相中我们七弟。”
婉儿掩口偷偷一笑,薛绍则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像是置身事外,又像是乐在其中。
李显知道自己被奚落了,硬是笑着喝完了酒。接着轮到他来抽酒筹,李显抽出一支,不慌不忙地念到:“后生可畏,少年处五分。”
形势十分明显了,众人中婉儿年纪最小,婉儿也不矫情,斟了半杯酒,一饮而下。接着婉儿抽酒筹,念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放。”
这下众人都不用喝酒,随意就行。李贤和薛绍便又碰了一杯。
这种情况下,本应用掷䐨子来决定下一个抽筹者,可相王李旦不依了,发话道:“今日本想痛饮一番,无奈一直没寻到机会,我要主动抽一支才行。”于是先斩后奏抢先饮了一杯,从酒筹中抽出一支,只见上面刻着:“死生有命,宝贵在天。自饮十分。”这下也算是求仁得仁了,李显赶紧给他斟了满满一杯,李旦这才心满意足地喝了。
樽酒酣畅,众人逐渐也顾不得章法,喝得越来越随性,也越来越尽兴。
婉儿看着眼前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心中竟然生出奢望来,只愿今宵永远定格,不再成为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