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咣当”一声,听得门外似乎有重物坠地。
“谁在外面?”李贤本能地松开婉儿,警觉道。
“六哥,婉儿,没吓到你们吧?我,我也真是,这么粗心、不小心将这盒子弄掉了。”却见门一推,英王李显笨口拙舌地出现在面前。
“原来是七弟你。”李贤恢复了一贯的神色,不知不觉中与婉儿的身体距离也调整到了合适的状态。
“你倒是往我这东宫跑的勤,通传都免掉了。”似有轻微的责备之意。
“熟门熟路,我不也是图个便利吗?”李显透出一脸的无辜。
李贤看他捧个五六寸长的锦盒,顺口问了一句:“这次拿的又是什么?”
“六哥不妨打开看看。”李显故意卖弄道,“这可是件好东西。”
李贤一个示意,婉儿上前,接过锦盒,心上却是骇浪掀过、余波未平。
打开盒盖,揭起绸布,看到一只雕刻精美的笔筒。
“料想六哥这里金银玉器多不胜数,这竹制笔筒是不是愈发显得清雅?”李显赶紧自卖自夸,这阵子口齿伶俐了不少,“不说这老竹的材质,就看这雕工,雄厚质朴,山水和花鸟意境更是高远。”
李贤不咸不淡地说:“竹子虚心有节,本就是好物,多谢七弟。”又对婉儿说,“婉儿,你就将它摆在我书案上。”
婉儿摆放笔筒的空当,李显轻轻问了一句:“六哥,婉儿到你这里多久了?”
“不曾算过,也不曾留意。”话里几分凉薄。
李显一惊,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可是——我——”
李贤突然朝着婉儿毫无征兆地建议说:“婉儿,正好你爱写诗,往后你若灵感乍现,想出什么佳句来就随手写在纸条上,放入英王送的这个笔筒,我若得空,会为你续上几句。”
婉儿欣然同意,笑而答道:“这可真是一种别致的用法,奴婢谢过英王殿下。”
李显有些尴尬地笑笑,不知道回答什么好,酸涩和苦楚像是涌到了喉间。
几人又闲聊了一阵,到了用膳的时间,李显却起身要离开,婉儿照着太子的意思诚心挽留,无奈李显始终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李贤见状只好应允,专门差了婉儿去送。
婉儿明白这其中的用意,想着有些话终归要说得清楚明白,李显对她的心,她并非全然不知情。
果然,在一小段石子路上,李显刻意放缓了步伐,倒也不加遮掩,开口就问:“婉儿,你是不是喜欢太子?”
婉儿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道:“方才你是不是都看到了?”
李显默然,两人并行了几步,忍不住又问:“他在你心里现在是什么位置?”
“眉眼可做山河。”婉儿坦然中带了些许决绝。
李显彻底停下,大声质问,似是不愿意相信,“他就是你的世界?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他有些痛苦地按了按额角,强迫自己冷静,可似乎没有丝毫效用,相反愈加冲动,“婉儿,我喜欢你。我相信你知道,所以一直没说。但我现在觉得有必要说了。我不说,你可以装作不知道,但现在你没办法装了。”
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婉儿却并没有觉得心中敞亮了,她微有窘迫,甚至觉得有些对不住李显。
这份没来由的歉意让她陷入长久的沉默中。
李显见她不吭声,既焦虑又无奈,“我早看出来了,你喜欢太子,说真的,我要是个女儿身,我也喜欢太子,他比我好。可是,我却偏偏希望你喜欢的是我。太子能给你的,他不会给你;我给不了你的,也会全力以赴,这就是我和他之间的差别。聪慧如你,应当懂得斟酌。”
这下婉儿回答得非常干脆,“懂得斟酌是一回事,可有些事情用不着斟酌,也不能斟酌,又是另一桩事了。请恕我不识抬举。”
李显终不是死缠乱打的人,他顾虑着尊严和仪态,只能隐忍克制着,咬咬牙换了一副神色做伪装,“话已经说了,你也不必再送。太子还等着你用膳,你早些回吧。”
婉儿应了一声,也没看他,郑重地行了一礼,彻底划清了两人之间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