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猜到了他想要干什么,也不知为何,眼泪忽然涌了出来,声音也不禁地哽咽,“你知不知道那样我会死的……”
李叹说:“朕会用最好的药材将你养着,养到你不想活为止。”
“然后呢?”
我抬眼看他,眼中泪光闪闪,我知道他想要我的莲心,拿去给梁诗秀养胎,可我现在还能像条癞皮狗一样活着,全是仰仗那个东西,倘若失去了它,我恐怕会像一棵失去水源的小树,迅速地枯老。然后呢,他便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去吗,难道那些夜半三更默默无声的照顾,只是因为怕我支撑不住,不能帮他去养梁诗秀肚子里的骨肉了吗?
李叹见不得我眼底的泪光,凉凉地瞥过眼去,“别用这种眼神看朕。”
我便觉得自己可怜得可笑,我竟还会对他露出这样的眼神,我在巴望他什么,巴望他说一句,他心里还是有我的,只不过是更看中梁诗秀的才情和肚子罢了?说这些花言巧语的有什么用,我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是拼了命地想对他好,莫说是放在心尖尖上的,但凡是有些良好交情的,我都见不得他过得不好,而我过的好不好,李叹看不到吗,他待我究竟好不好,我自己难道又不知道么?
这样的纠缠实是没什么意思了,我收起眼泪,转而笑了,说:“不错,我死了,或许还有来生,或许来生我将风光无限受万人敬仰,再也没人能似你今日一般如此将我捏弄,可我这人心量也没有那么宽大,若来生,哪一日我不慎想起,自我死后,你们一家三口在这人间坐拥山河、恩爱繁荣,只怕我会忍不住报复,你既知道我的来历,便知真当那一日,你招架不住。”
“朕陪你一起死。”
我抬起眼来,“你说的?”
李叹转过了身,“我说的。”
我倒不怕李叹诓我,因为要他陪我一起死,我还是有办法的。自梁诗秀拥有莲心之后,便仗着不死之身有些无法无天,成日里挺着个大肚子四处风光,李叹对她宠爱到了极致,两人日夜伴在一起,就连上朝的时候,也在龙椅旁设个凤位,允她垂帘听政。
梁诗秀亦不辱使命,在李叹懒得搭理那些迂腐老套的大臣时,她亦气魄从容口若悬河,将那些老臣驳得哑口无言,甚至李叹差点脑袋一热,拨她几万兵马,让她挺着肚子出去打一仗。
而梁诗秀越风光,我这个名义上的皇后就被遗忘得越彻底,好在还有南妖妖记得我。我已经落魄得不好出门,南妖妖便得了机会就背着李叹来看我,有时给我渡些灵力,有时同我聊聊仙踪林里的往事。
我其实不大想聊仙踪林里的事情,因我觉得我而今狼狈的模样,不配想起白惊鸿那样纤尘不染的仙君,每每见我兴味索然时,南妖妖便以为是我的身体不舒服,又拉着我要给我渡灵力,约莫是灵力损耗太多,还是叫李叹发现了。
待南妖妖许多日子不来之后,我掐指算了算,算出她已被一根缚灵锁捆在宫里的一处,看来但凡与我走得亲近的人,在李叹手里都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若不是南妖妖与李叹有契,说不定也早被他想办法弄死了。
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最后能陪在我身边心还向着我的,竟然是她。早知道当初就不让她受累跨那么多道火盆了。
心念再转,我便也算出了梁诗秀临盆的日子,生孩子这个事情我还是感兴趣的,主要感兴趣的是,李叹当爹是个什么模样,毕竟在我手里,他也差点能当一回爹。
那是一个冬夜,宫里没有什么行人,我裹着件过于宽大的衣裳,扶着宫墙一步步地朝梁诗秀那头走,冷风将我的衣裳吹得鼓起,我很怕它鼓得太厉害,将我拎着飘到飞起来。于是一边走着,我还要一边用指甲去抠墙缝,免得自己真的被风刮走。
待走到那边的时候,梁诗秀的娃娃已经生完了,我缩在阴影里,看着殿里映出的灯光,那男子坐在女子的身旁,似摸了摸她濡湿的鬓发,温声道着辛苦。
她辛苦?她都差点出去骑马打仗了,她辛苦个球。孩子是用她的肚子怀的,那些艰辛却有一大半是老娘帮她受的,听着我就来气,又走了半宿,一步一步挪回自己的宫里。
这样过了有大半载,我的身体是真的捱不住了,只听那外头锣鼓喧天山海齐鸣万岁万岁,是李叹下了册立太子的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