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翰希望能挑起父皇对濬儿的敌意,这样父皇对自己的愠怒就会稍减。
果不其然,拓跋焘鹰隼般冷锐的眸眼又看着拓跋濬:“倾城与濬儿不离不弃,你舍我护?”
“皇爷爷,倾城一向舍己为人,皇爷爷是知道的。她打小就是濬儿的救命恩人,濬儿当然也不能让她有半点闪失。
当初是她发现东峦山矿山之事,此番也是濬儿邀请她去协助引蛇出洞。
濬儿若连个弱女子都不能好好保护,何以顶着一品飞鹰大将军的头衔。”
拓跋濬泰然自若,这个当口,断不能让三皇叔挑起自己与皇爷爷的罅隙。
而拓跋翰却恰恰想以顾倾城为契机,挑起他们三人的矛盾,自己好从中解脱。
拓跋翰方才说拓跋濬与顾倾城你舍我护,拓跋余自然也是心疼剧痛,可是这是打压三皇兄的绝佳机会。
倒下一个拓跋翰,他便可以全力对付拓跋濬。
他权衡利弊,把所有醋意压下,不得不站在拓跋濬同一阵线,把话题重新引回拓跋翰的罪行上:
“三皇兄,你们一早发现东峦蕴含大量铁矿,却知情不报,故意隐匿,还散播出谣言说东峦有毒瘴虎狼,令人退避三舍。
大魏早有律法明定,不得私自开挖铁矿。三皇兄不在第一时间就回禀父皇,却隐匿继续开采。
将矿山据为己有,私造兵器甲胄。
不臣之心,已昭然若揭!
若非倾城练飞竹鸢,窥探出如此惊天秘密,三皇兄还不是一直就瞒下去,直至兵器充盈,羽翼丰满,杀平城一个措手不及?!”
拓跋余适时狠狠踩一脚。
“八皇弟,三皇兄刚才已说,知情未报,只是为给父皇一个惊喜。”拓跋翰依然强作镇定道:“此事,皇后娘娘可以做证。”
“好啊,你这逆子,还真是给朕一个天大的惊喜!”拓跋焘又跳起来指着拓跋翰道,“如今竟还和皇后一起勾结密谋,你们好大的胆子!”
拓跋焘怀着滔天巨怒,咬牙切齿的拍着龙案。
就在这时,小黄门声音不算很大的叫道:“皇后娘娘驾到。”
皇宫发生这么大的事,内侍回禀也是提心吊胆,就怕有一丝做得不妥惹怒皇帝,殃及池鱼。
“好,让那个贱人进来,朕倒要看看,那个贱人和这个逆子,到底怎样的串通一气!”拓跋焘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正愁没有废黜皇后的借口呢。
拓跋灵被侮辱之事,他已经怪皇后没好好看好自己的女儿了。
头戴凤冠,身着黄色绣着五彩凤凰朝服的赫连皇后,手里捧着一木匣子进来。
跪在皇帝面前,双手恭敬的托起木匣子,道:“陛下明鉴,这便是翰儿托臣妾保管的,东峦矿山的账本。”
“好啊,你们果然是早有预谋,将朕玩弄于股掌之间。”拓跋焘冷厉的看着赫连皇后。
示意让宗爱把账本呈上来。
拓跋焘略为翻看,账本上显示出东峦矿山经营情况,日常产矿量,打造的兵器数量,巨细无遗,都记录在册。
他们倒是预先就给自己留有一着后路!
拓跋濬和拓跋余也没料到拓跋翰与皇后还留有这么一手。
心道如此一来,即便知道拓跋翰狼子野心,也未必就能将他扳倒了。
“你们果然是工于心计,事情没有败露,你们就一直隐匿下去。
等哪一天,羽翼丰满,好杀朕一个措手不及。
若一旦败露,就拿出此账本,说是什么惊喜。
皇后与东平王,果然是母子同心,给朕一个天大的惊喜,令朕刮目相看!”
拓跋焘狠狠一掷账本,把账本扔到皇后面前,杀气腾腾:
“后宫不得干政,皇后一个后宫妃嫔,竟然掌管东峦矿山账本而朕毫不知情,你们果然串通一气,将朕当三岁孩童玩弄!”
赫连皇后一见皇帝并不相信他们的一番说辞,便委屈道:“陛下冤枉臣妾和翰儿了。”
“身为皇后,隐匿不报,你还有脸说什么冤枉?”拓跋焘看着赫连皇后咆哮。
赫连皇后匍匐在地上辩解:
“臣妾一个后宫妃嫔,哪敢参与朝政。只是某日翰儿进宫,想把账本交与陛下。
他先来给臣妾请安,臣妾见矿山未见多少成果,便希望等到好收成时,再一并告诉陛下,给陛下一个惊喜。
没想到却弄巧反拙,让陛下误会翰儿,更误会臣妾了。
请陛下明鉴,臣妾和翰儿不但无罪,还有功与朝廷啊。”
“哈哈哈……不但无罪,反而有功?”拓跋焘怒极反笑,“你们还真是厚颜无耻,真当朕是无知小儿啊!”
“陛下,您可得相信臣妾,臣妾和翰儿对陛下,真的并无不臣之心啊!”皇后哭道。
“父皇,你要相信儿臣啊!”
赫连皇后和拓跋翰苦苦哀求。
拓跋焘冷厉喝道:
“朕不妨告诉你们,朕早就暗中盯着东峦山的一举一动了,你们以为朕仅仅是因为乙浑调戏安平郡主,朕就将他打入天牢吗?”
他再冷哼一声:“你们还真以为朕这个皇帝是个摆设!居然想编这些糊弄小孩子的把戏,自以为天衣无缝,却是可笑得很!”
赫连皇后和拓跋翰脸色惨白。
拓跋焘气得瞪眼吹须,来回踱步。
翰儿虽然私挖铁矿,锻造兵器。
不管他是为了自保,还是确有反心,总算是还在筹谋当中,尚未造成太大影响。
他已经死了一个太子,难道还要折一名皇子吗?
而赫连皇后,他本就一心想废了她,是她自己撞到枪口上,与人无尤。
他们狼子野心,虽然昭然若揭。
所幸把矿山一切经营,都点滴记录在册,从外表看上去他们好像没有私心,只是暂时隐瞒没报而已。
这个儿子,虽然气得他半死,但总算让自己有借口救下他的性命。
沉吟半晌,拓跋焘坐下来宣旨:
“东平王拓跋翰明知东峦有矿山而未及时上报朝廷,犯怠慢渎职之罪!
纵容车骑将军乙浑囚禁已释放的降民,至令其私藏兵马,打造甲胄,意图不轨,未察其不臣之心,乃识人不明!
以后就禁足东平王府,无诏不得出府!”
皇帝这是将谋反之罪推到了乙浑一人身上,拓跋翰只是识人不明,只将他软禁。
拓跋翰自拓跋濬把他引出矿山,已知在劫难逃。
虽然一直强作镇定,以为自己与皇后留了一后手,父皇会酌情轻罚。
更希望借顾倾城与他们几个的纠葛,令他们心生罅隙而对他放一马。
父皇即便没杀他或者贬谪,却还是将他软禁,如此一来,他还有什么前途!
“父皇,您不能如此对翰儿,翰儿真的对您忠心耿耿啊!”拓跋翰匍匐地上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