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顾倾城怎样摇晃,无论她哭得如何声嘶力竭,拓跋还是不能醒来了。
顾倾城心如刀绞,吸来拓跋的赤霄剑,挥剑自刎,赤霄却在她身前三寸粉碎。
她又拿玄月匕首插进自己胸口,弦月匕首也消融与空中。
她再将殿上所有侍卫的刀剑都吸过来,插向自己身体。
可是所有刀剑在她身前都消融。
她不信邪,最后发出回天之力,将一掌灵力击打自己的天灵盖,却无论如何都打不死自己。
她用尽所有办法,却竟然杀不死自己!
只哭得天昏地暗,日月失色,惊天动,泣鬼神。
当初身在乾坤鼎被九味真火焚烧,首先是头发一下子烧掉,接着肌肤寸寸烧焦,而后是双手烧枯掉落,脚也烧成灰烬……
烧掉的头发重新生长再烧,烧焦的双手双脚掉下又重长再烧,身子烧毁再长又烧……
如此周而复始,反复生长,反复燃烧,反复淬炼……
这天下间蚀骨噬心的至痛加身,谁能承受?!
但那日日夜夜的淬炼之痛,比起如今失去拓跋的痛,竟然是小巫见大巫!
人世间最惨痛之事,竟是不能与爱人生死相随!
发簪坠落,长发飘扬。
她仰看苍天狂呼:
“老天爷,你为何如此狠心,连生死相随的机会,都不给我!!!”
满头飘扬的青丝,痛心之下,一下子如霜雪晕染,白发在空中怒扬。
所有人皆震惊和心疼的看着发如雪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陛下已丢下我们,龙驭殡天,娘娘不可以再丢下大魏不管啊……”
群臣一边哭,也相继劝慰。
冯熙与李弈更加心疼不已,皆跪在她面前劝慰。
冯熙更加哭得涕泪交流:
“皇后娘娘,天妒英才,陛下赍志而殁,本就扣心泣血,臣等也心如刀割,五内俱焚。
可是娘娘终究尘缘未了,切不可过度悲恸,更不可轻生啊!
您就算不管大魏,不管天下苍生,难道……就舍得抛下哥哥走么?!”
李弈也跪着泣泪,苦苦相劝:
“皇后娘娘,天年不测,陛下溘然长逝,国殇在上,臣等也是悲痛欲绝,肝胆俱碎。
陛下驾鹤仙游,将大魏和苍生托付皇后娘娘,娘娘万不能撒手同去啊!”
“皇后娘娘,您可得节哀,保重凤体啊……”宫人侍卫也跪下哭求。
朝堂上一片哭泣哀求挽留之声不绝于耳。
冯皇后寻死不成,却还是悲痛得肝肠寸断。
三日后,是北魏烧三的习俗,需将逝者的衣裳烧掉。
烧三在皇宫中举行,文武百官围着大火,看着熊熊烈焰将皇帝的衣物烧掉。
顾倾城痛哭流涕,依依不舍的将拓跋的衣裳,一件件放进烈焰,每一件,都有拓跋的味道。
最后,她舍不得将他们大婚时,他穿的衮冕烧掉。
紧紧的将那衮冕捧在怀里,便如拥抱着拓跋。
她要保留下来,便能每日看见她的夫郎。
意念微动,便将长相思绿绮琴吸来面前,想到拓跋当日让她猜这凤桐古琴的来历,泪水更如决堤洪水狂奔。
一滴滴珠泪,叮叮当当的飞溅在琴弦上。
坐在琴案前,想着昔日拓跋与她在巨鹰岩,在身后搂着她,教他弹《潇湘**》,合奏《高山流水》。
她一边弹琴,泪水簌簌,往事历历在目,只哭得泣不成声。
恍惚间,觉得头顶有双眼睛看着她。
猛然抬眸看向云端,竟真的看见仙风道骨的白无瑕,衣袂猎猎,正站在云端,噙着泪水俯瞰着她。
在他的眼里,除了她,所有苍生,只是流沙。
凡夫俗子自然是看不见云端上的白无瑕,却只有她一人能瞧见。
她又哭又笑,一边弹着绿绮琴,一边仰看着云端上的白无瑕,哀伤的吟唱:
“忆君迢迢隔九天,
天长路远人难圆。
凤桐独奏鸳鸯弦,
一弦一泪思华年。
昔日清明横波目,
今成浑浊流泪泉。
不信妾身肝肠断,
来日验取绿绮琴。”
琴音悲切缭绕,吟诵如泣如诉,闻者伤心,听者流泪,人们也泪水涟涟。
而白无瑕的泪,像雨滴一样滴落下来……
“下雨了……”
“怎么好端端的,烈日当空,却竟然下雨了……”
人们叫嚷着,有个冒失的宫女,情急之下脱下自己的外披,想过来为皇后娘娘挡雨。
这一阻挡,白无瑕一下子便消失在云海里。
而雨,也骤然停了。
太阳依然炙热,那边燃烧的火焰依然不熄。
“不!……拓跋!……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顾倾城泪流满面,疯狂的仰天呼叫。
飞起来欲去九重天寻白无瑕,可是南天门却紧闭,她欲进无门。
而白无瑕却不再出现在云海。
她只得坠下云头,重回皇宫,悲痛欲绝中,飞进熊熊烈焰。
皇帝溘然长逝,群臣自然伤心,见冯皇后如此悲恸,浴火**,更不无动容。
冯熙本来想跳进火场去救,却被李弈快了一步。
李弈不顾烈焰,紧随着顾倾城身后,跳进火海,拼命将她抱出来。
经历过乾坤鼎九味真火淬炼的圣姑,如此烈焰算得了什么。
大火烧不死顾倾城,连一点损伤都没有。
却烧得李弈遍体鳞伤。
顾倾城只得把李弈救治,悲痛欲绝中,她晕了过去。
所有人都知道,皇后与皇帝鹣鲽情深,皇帝骤然撒手人寰,皇后娘娘自然伤心欲绝。
可是,人世间没有药石能治伤心啊。
等她醒来的时候,却看见拓跋坐在床边,满目心疼的看着她。
她惊喜的扑进拓跋的怀里。
喜极而泣,声音已经哭得嘶哑:
“拓跋,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她紧紧的,紧紧的抱着他,生怕他又走了。
拓跋的手,迟疑了很久,终于也紧紧的抱着他。
轻轻的吻,落在她的额间花上。
当她勾着他的脖子,想迎上他的吻时……
倏然,顾倾城定惊看着怀里人,紧紧吊在拓跋脖子的手,骤然松开。
并迅速将怀里人推开。
看着眼前人,他几乎与拓跋长得一模一样。
他的眉宇确实很像拓跋,而且有拓跋的霸道狠戾。
她长叹一声。
可惜,此人不是她的拓跋。
他身上没有拓跋独特的味道,缺乏拓跋那天生是王者的尊贵,还有睥睨天下苍生的仙风道骨。
顾倾城看着眼前人,了无生趣道:
“坏坯子,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