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一只白龙垂首，神情冷漠，像是一位俯视众生的高高在上的神。

钟一琥近距离注视着白龙，一时之间震惊地连话都说不出，直到那只魇猛地朝他攻击而来，他才一个猛虎转身，勉强逃脱，用东北口音大骂：“卧槽，赵盗机，你整啥玩意儿呢，瞅啥瞅，还不赶紧帮忙！”

白龙抬起脑袋，俯身冲下地面，速度之快让人眼花，只见一道白影绕过东北虎和魇，来了个神龙摆尾，将那只魇拍得稀碎。龙吟虎啸一时齐发，震得地动，积雪纷纷滑下山坡。

这时，法阵外围传来阵阵清越的铃声，超度法事也开始了。

白龙在半空中飞着，每当魇要聚合成一体时就甩甩尾巴，把它打散，分散后的怨气攻击力低，两只大妖收拾起来绰绰有余。龙族其实算不上妖族，自洪荒以来，龙、凤、麒麟三族便各自自成一族，并不与妖族为伍。但赵盗机身上又确实存在着妖气，让人觉得奇怪。

东北虎用爪子刨了刨雪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挥开黑色雾气，白龙在这片区域飞了一圈，将法阵的布置都收入眼底，这熟悉的阵法让他心情不佳，金黄色的眼瞳明明是火一般的颜色，眼神却比这满山白雪更加冰寒。

随着超度法事的进行，黑色雾气越来越稀薄，那只魇的力量也愈加薄弱。

白龙伏首朝下飞，落到地面化为人形，给了魇最后一击。

黑雾散去，再也聚集不起来了。

钟一琥化作人形，神情复杂地看了眼赵盗机，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是白龙！晏云开他们找了那么久的白龙，结果眼皮底下就有一条！

“你会解释吗？”钟一琥问。

赵盗机抬眼，微微皱眉，没有回答。

他们一起下山，路边的迷障已经被一组的组员收拾了，山路恢复成原样。半山腰上，雪地中停放着几十具尸骨，被白布掩着，亡灵们已经入了轮回。

晏云开正蹲在旁边收拾手提箱，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笑着看了二人一眼：“辛苦了。”

“那个……”钟一琥睨了眼赵盗机，又瞥了眼晏云开，欲言又止，“唉，还是让他自己跟你说吧。”

因为法阵的原因，法阵之外的人都无法看见其中情景，晏云开也只是听了个动静，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他挑了挑眉，随口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没有。”赵盗机否认。

“哦？”

赵盗机抬手摸了摸眉心，沉声道：“以前忘记的事，我都想起来了，也恢复原身了。”

晏云开惊讶道：“那很好呀，恭喜。你的原身是什么？”

赵盗机：“是白龙。”

晏云开微笑：“嗯，我没听清，是什么？”

赵盗机淡淡重复：“是白龙。”

北风呼啸。晏云开笑容滞在脸上，眉头先拢起来，他戴上兜帽，也不顾帽沿那一圈白边是多么可笑，再慢吞吞地戴上口罩、手套，半晌，他抬起眼睫，看着赵盗机。

帽檐之下，口罩之上，露出一双凤眼，眼型漂亮，眼神清亮，吸引人的视线。

赵盗机静静地看着他。

晏云开将黑色大衣还给他，平静道：“先下山，有什么事之后再说。我不管你想起了什么，你要是敢偷偷溜走，等着我给你扎小人吧。”

“……不走。”赵盗机很坦然，“我没犯法，不逃。”

晏云开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山下停了几辆军用越野，陈卫少校站在其中一辆车前，见他们都全须全尾地回来，终于放心。

回到驻地，部队给他们整理出一间宿舍，钟一琥坐在上铺，正在和刘臻言视频，简单叙述了一下事情的全过程。

“我怀疑那只魇是被饲养的。”晏云开坐在下铺泡脚。

“我也这么觉得。”钟一琥说，“那个法阵就像是一圈栅栏，将魇禁锢在里面。同时，法阵外的迷障用来迷惑人，让别人无法发现这一片区域。”

晏云开吸了吸鼻子，说道：“但是总有人误打误撞闯进法阵中。那个法阵更像是一张巨大的蜘蛛网，魇是网中心的蜘蛛，等待闯进来的猎物被困在网中。在那种地方，被困住的话，人一定会产生负面情绪，一旦不够坚强，魇就会趁虚而入，引发他们产生怨恨，最终吞噬掉他们。”

说到这里，他抬眼看了看赵盗机，像平常聊天那样，随口问道：“你觉得呢？”

赵盗机沉默。

晏云开对他的冷淡不以为意，又往泡脚盆中添了点热水，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不一定是误打误撞。”赵盗机开口，“也许每隔一段时间，迷障就会被故意更改，引诱人类进入法阵，为魇供应能量。”

晏云开皱起眉头。

钟一琥关了视频，听到二人对话，问赵盗机：“你看到什么觉得眼熟了？记忆禁制居然就这么脱落。”

晏云开开始擦脚，没有逼问的意思。

赵盗机回道：“法阵。”他停顿了一会儿，继续道，“我闭关前，就被同样的法阵困住了。”

“谁在针对你？”晏云开惊讶。

赵盗机低着头，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这个名字了，失忆之后，再回忆起来，竟有一种时过境迁的不真实的感觉。

“张僧繇。”他说。

钟一琥：“啥？”

晏云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