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人众多许曼便到了后院空地上唱鼓书,那片后院有一颗枝繁叶茂的老槐树,树枝延绵,秋天落叶,春天抽枝不曾循环断过,如今过了早春时节,老槐树早已通过他的枝叶将这片院子的一半遮入它的树荫之下。
阳光透过细密的枝叶,还是有零星的几道光阴打落下来,许曼站在这稀少的光影里,不规则的光点落在她衣服上,头发上,脸上,大鼓上,掩盖了她原本的憔悴到衬出了女人该有的柔美,显得十分梦幻。
徐汝良在一旁也将三弦摆弄好,对着许曼点点头,许曼回过头,努力发着自己能发出的最大化的声音:“今天我给大家唱一段《西厢记》”。
“嗯?师娘唱《西厢》啊”,几个对大鼓书有一定了解的几个徒弟应声道,要知道在大鼓书里面文怕《西厢》,武怕《截江》,半文半武怕《审头刺汤》。
这和他们京戏里边男怕《夜奔》,女怕《思凡》是一样的道理,他们师娘一上来就点这一出难唱的来挑战自己,着实让这些小徒弟为她挠头一把,有的甚至担心着说:“师娘,这个逃难,要不咱们换个别的吧”。
也只是脱口而出,谁知一旁的张尚植停不下去,他将手握紧挥舞成拳头恶狠狠的说道:“你们要听就给我老老实实听,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扫我二婶的兴,你们一个个再多说一句小心我揍你们”。
张尚植发起脾气来倒是可怕不好惹,他们下意识的又撇了一眼徐汝良,只见徐汝良已然握紧了三弦随时做好和张尚植一起胡闹的准备。
这大师兄帮阵更是不好惹,几个人怕着再说一句惹了张尚植不高兴,回头接二连三的又把师傅叫来 更是难以收场,于是只好悻悻的闭上了嘴。
全场鸦雀无声,给了许曼起码得尊重,只见许曼拿着鼓健望着泛了红印的鼓皮上带着节奏敲了几下,开了嗓子唱了起来。
要说许曼的嗓子还是要数江南那一代土生土长,虽说学过几年大鼓书,但依然是有些现学现卖的味道,因为大鼓书来源于北平,要得就是唱出一口京片子的口音,这口音那是大鼓书的精髓,少了着东西就像是大鼓书没有了灵魂,愣是声情并茂也没用。
刚刚那几个有所反应得徒弟,听着许曼唱了一半着实为着她没有天桥底下的味道而产生乏力,虽说许曼已经使用了浑身解数很努力的在唱,但是不对味对他们也没有办法。
而其余几个,更是饶有兴趣的在听,更是觉得他们师娘很厉害,一时接着他们师娘的大鼓书怀念起了在北平的时光,也随着许曼的唱法和速度整颗心此起彼伏的跳动着。
等着许曼在鼓面上敲完最后一下,末了他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许曼敲完收完,礼节似的后退了一步朝他们举了一躬。
他们更是不敢纷纷起身一排接着一排也想许曼举起了一躬,活像学堂上课时起立行礼的学生一样。聚完躬他们才反应过来,大鼓书被许曼唱完了,于是才互相看着旁边的人,模棱两可的鼓起了掌。
许曼在这掌声中,呼出了一大口气,脸唱得红了一片,随之又有些发白。唱大鼓书已经用光了她身上的力气,只见一踉跄还没站稳,整个重心已稳稳的倒了下去。不过还好身旁的藤条椅已稳稳的接住了她。
沈烨灵也寻着声走了过来,众人也纷纷看向了他,道了声师傅后各自退散,留下许曼和小林,还有抱着三弦的徐汝良。
许曼抬起疲惫的双眼,她原想笑脸相迎,可惜笑不好变成了苦笑,她整张脸已经开始发白得脱了相,整个人好似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才有的衰疲。
沈烨灵一惊连忙上前抓着许曼留在半空中的手,双眉紧蹙关切道:“怎么回事,唱个大鼓虚弱成这样?先别唱了等以后休息好了再唱也不迟啊”。
许曼点了点头,如今发白得嘴唇又吐着字,只觉得她一个字一个字断断续续的说着,比别人爬山还累,只听她说道:“给洛姑娘的鞋子做好了,要劳烦二郎送过去,看看合不合脚”。
当许曼说完最后一个字,如释重负般闭眼,就好像交代完遗言要走了一样闭上了眼,沈烨灵吓得连忙试探了一下她的鼻息,还好只是太累睡着了。
他叫着徐汝良还有小林将许曼扶进去,然后也跟着进去拿了她为洛小七准备的一双鞋,硬是一颗也不想多耽误的走了。
而与此同时在几小时之前的洛家,洛小七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读着来自她远方土匪朋友发过来的电报。电报上写了关于小连长的事,她会看在情面上放人,但是在彭世荣这件事情上她显然是能力不足帮不上忙。
他们土匪窝里错综复杂,关系更是剪不断理还乱,总之这彭世荣的事她土匪朋友是关不上,还需要缓两天。
并且这两天她的这位土匪朋友也要来旬阳来玩玩逛逛,还交代了时间希望洛小七尽东道主之宜来迎接她。
洛小七放下电报,将它随手一摔扔到地上,‘哼’了一声:“缓什么两天,直接杀了得了”。
洛小七此时也没顾及上那土匪朋友要来拜访的最后一句信息,一本正经的就想着将彭世荣和难缠的家伙杀之而后快。
恍惚间也紧咬着牙,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程家白今天难得含着笑,过手神秘兮兮的走到洛小七房门前。
只见大门敞开,拘谨的也没走进去,再站在门外,微微俯下身朝着坐在里屋内发愁的洛小七,用极其轻快的口吻喊了一声:“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