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语淡淡反问,“你想多久?”
晏珒一怔,“自然是越快越好。”
她在囚荒城十年,鲜血拼杀出来的威信,非是一朝一夕能瓦解的。只要她露面,所有问题都可迎刃而解。
荀语微微颔首,表示了解了。
她不懂战场,但知人心。
“你们先出去。”
早已对她言听计从的沐澜之等人,毫不犹豫就离开了。
荀语取出一包银针,又拿起当日为她除腐肉的匕首,走到床边,垂眸看着她。“你如今好的只是外伤,最为严重的内伤,需要等你醒来后才能着手。你可以选择,是快速的治疗,还是慢一点。”
晏珒也见过不少名医,他们有不少都喜欢问这样的问题。
她干脆道:“快一些。”竟是问也不问其中区别。
“体内淤血阻碍内伤愈合,也让你血脉无法完全畅通。你若想尽快痊愈,需得在有淤血处切开伤口,将淤血放出来。”荀语补充道:“我并无麻沸散。”
所以,她哪怕晕过去,也会被硬生生切开肌肤的剧痛给痛醒。
晏珒脸色又白了一分,但神情依然坚定。
“可以。但在此之前,我想问你,为何要救我?”
晏珒容貌和晏珵又三分相似,却无晏珵那般美得令人窒息。加之多年风沙磨砺,肌肤也变得粗糙,轮廓也越发清明。英姿勃发,却失了女子的柔美。只在神态变化时,能隐隐看出几分。
重伤初醒,肤色都难以掩饰的惨白,可迎上那双仿如刀枪锋利剑刃的眼,刚滋生出的那点点疼惜,瞬时荡然无存。
这个女子,是大昭唯一的女将军!
哪怕重伤,任谁也不敢小看她。
红缨将军,不负盛名。
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清楚的告诉她,“荀语”曾经犯下的罪孽。荀语理解晏珒的谨慎,或者说,哪怕没记忆,哪怕晏珒杀意沸腾,她也不会有半分在意。
“晏珵所请。”
意料之中的答案。晏珒静静地看了她片刻,真正近距离的接触,她才相信晏珵之前说的话。
荀语的确变了,变成另外一个人,哪怕脸是一模一样的,也很难将她和她恨之入骨的“荀语”放在一块。
晏珒闭上眼,“有劳荀小姐。”
“放松。”
简单两个字,可以说是在为难人。
活生生切开肌肤,怎么可能轻易放松。
冰凉的刀刃切开肌肤,晏珒似乎能清晰听到肌肤被切开的声音,细细的,却可怖至极,十分考验人的心智。
越来越剧烈的疼痛,让她本能地挣扎了一下,但很快被荀语看似纤细脆弱的手给镇压。
晏珒喘了口气,咬紧牙,“抱歉。”
意志和身体本能的对抗,非常人能够忍耐。
晏珒开始想着一些事情,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
不知不觉间,想到了年少时……
不知多少岁时的七夕佳节,她在河边拦到一盏灯。
灯上写着两个名字。
但转眼间,记忆化为噩梦。
她在最为艰难的时候,收到了一个消息。
对别人而言,这是一件喜事,对她而言,这却是不折不扣的噩耗。
但她没有时间感伤,甚至连想起这件事的余闲都没有。
等终于有空的时候,这件事已过去了很多年。
心中有一把钝刀,日日切割。
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什么痛不痛、遗不遗憾的,她早就没有资格。
这样也好。
她的不归路,不该拖着无辜的人陪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