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一间单人房。”在陈盈住的旅馆前台,汪屹对登记的服务生说。
“为什么讲德语?”陈盈压低声音问。
“在异国他乡说另一种语言会让你感到身临其境。”他点头接过房间钥匙牌说,“不同的语言可以使人的思维浸入当地文化,逻辑和行为方式也将产生相应变化。开始我会注意这些,后来成为习惯,随着时间增长融进血液里,成为生活的一部分。”
她领着他走过狭窄昏暗的过道,铺着旧地毯的木地板用嘎吱声表示欢迎。他们在一个酷似铁笼的门前等着,门旁的铁栅栏上只有一只红色按钮。按下按钮,一会儿铁笼上方传来皮带划过轮轴的声音。又过一会儿,原本挡在门口的铁栅栏被压缩向一侧,黄色的电梯门打开,他们赶忙挤进四壁涂着米黄色油漆的电梯,汪屹行李箱底部轮轴正压在陈盈脚上。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电梯门装着面半人高的镜子,大概想通过反射显得空间更宽阔些。从门缝中可以看到电梯在摇摇晃晃地上行,随着刺耳的咯吱声停在二楼电梯口。
“我想我们到了。”陈盈说。
汪屹费力扒开关在电梯外侧的铁栅栏门,把行李箱推出去。他们在昏暗的楼道里查找房间号牌,最后来到一扇涂着深棕色油漆的门前。
“207——嗯——我喜欢‘7’这个数字。”汪屹掏出铜钥匙,使劲在锁眼里转动,“你住哪间?”
“208。”陈盈看着他推开门,帮他拉亮过道的灯,“我看不出这些数字有什么重要,反正我们都是这座城市的过客。”
汪屹在房间四处走动,观察室内陈设。他打开窗帘,靠着阳台边缘的栏杆向下看。这是座仅有三层楼的旅馆,在二层阳台紧连接旁边民居的红色屋顶。下面是狭窄的街巷,铺着磨得光滑的碎石,晨雾给石子表面留下湿润的气息,滋养在夹缝中生存的青苔。偶尔有人从巷子里经过,早上陈盈在这里还遇到一个卖手编草虫的中国人。他看起来大概四五十岁,坐在马札上,面前的竹筐边缘挂着一只只螳螂、蝴蝶和蟋蟀。他用中文和她随意攀谈,给她说自己家里的情况,为她指明去皇宫的山路。
他现在不见了,连同他用灵巧双手编出的作品一同消失了。陈盈扶着栏杆小心地向记忆中的方向望去,除了一家刚刚铺开的水果摊,那里什么也没有。火药塔和老市政厅凭着别具特色的黑色尖顶矗立在河的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