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下学期开学后的第四周,学校举办了一次为期一周的“欧洲古典音乐巡礼”活动,除了在学校礼堂举行了莫扎特、马勒、门德尔松和斯美塔那经典作品的音乐会之外,还在主楼的多功能厅开设了古典音乐知识讲座并办了乐器展。音乐会的门票自然是霖骏送的,我一张,他和梅莉各一张。我们赶到音乐会现场的时候,演奏刚好开始。让我不解的是,霖骏与梅莉的座位并不是挨在一起的,而是在同一排上隔了十个座位,给我的座位号显然要比他们两个的都要靠近舞台,与霖骏的座位前后隔了五排。其实我的座位在哪里都是无可无不可的,只是凭借霖骏与学校管理层的关系,要想得到两个相邻的座位简直是易如反掌,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此外我还想起了刚刚的一个细节,在来礼堂的路上,霖骏与梅莉并没有像平日里那样保持着一点距离并排向前走,而是前后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尽管我此前就晓得他们从不像学校里其他的情侣那样或者手牵着手或者偎依在一起,但这次的距离却比平日里都要远。
出于原来对马勒音乐生涯的了解,我在音乐会后的第二天专门跑去多功能厅听了音乐系老师主讲的讲座,主讲人面前的空地上是交响乐团里常见的各色乐器,小提琴、大提琴、定音鼓、圆号、长号、单簧管、双簧管、巴松管等等,甚至还有一把竖琴!听讲座的同学每人领一把椅子,大家就随意的围坐在这一堆乐器的周围。从门口一眼望去,这些乐器犹如一群进入繁殖期的鸟,正在静静地孵化着新的生命,周围的一圈同学仿佛成了这些新生命的守护者。我从门口领了一把椅子之后,找了一个位置坐好。此时,主讲老师正在讲述马勒的《大地之歌》与中国文化的关系。当我坐稳之后,无意中发现梅莉正坐在距离我大约三、四米的位置,而且她也发现了我,我们互相点头、微笑致意。然后我便开始在周围的同学中寻找霖骏的身影,他们应该是一起来听讲座才对,但是直到讲座接近尾声,霖骏也没有出现。
主讲老师在讲述完斯美塔那的音乐历程之后,宣布讲座结束,然后请了音乐系的一位男同学现场演奏门德尔松的《e小调小提琴协奏曲》第一乐章的第一段主题,寂静的大厅中开始漾出小提琴带来的混响,演奏者技艺精湛,旋律悠扬、如泣如诉,他的演奏颇具感染力,我闭上眼睛听着这琴声,脑海里一阵清爽,如同刚刚浮出水面。演奏结束之后,多功能厅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散场的时候,我本想向梅莉询问为什么霖骏没有来,但是一想到昨天听音乐会时座位的安排,以及路上的情形,索性作罢!得得,不问为好!
“那个时候你在想什么?”梅莉问。
“我一边听着讲座,一边想动物园里的动物全部都获得了自由,冲出来占领了学校,把我们和老师统统赶跑,报纸上发了头条新闻,标题是‘动物们再次获得了自由和统治权’!”我回答道。
“啊?这是什么故事?你总是在想这些奇怪的场景?你可真是一个怪人!”
“奇怪?只是有点不着边际罢了!”我笑着说道。
此时,在这家通宵营业的小酒吧里,伴随着低低的爵士乐风格背景音乐,从吧台上方的玻璃酒瓶吊灯上投射过来的光线十分柔和;在这个午夜,梅莉的脸庞清晰得映在我的眼中,那面容仿佛夏日里的阳光之下盛开着的花园一般美丽!她坐在小圆桌对面的椅子上,距离我有六十厘米的光景,身子略微前倾,一只手握着苏打水玻璃杯,另一只手摆弄着桌面上的一张酒吧提示卡,双腿并拢,膝盖上盖着我的一件红黑格子图案的休闲衬衫,用来抵御这深夜里阵阵袭来的微微凉意。此时的酒吧里只有我们和另一桌正在低声私语的一对情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