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一场大雪,纷然落下。厚厚的积雪,铺满了院子,大约有半尺多厚。孙晓红早晨出门,阵阵冷风迎面掠过,她的眼前雾蒙蒙一片。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幻海之中。连同角落里那些见不得光亮的东西,全都惨淡的雪色掩埋起来。
雪后的天气,煞血般的阴冷,像一座森气彻骨的冰窖,冷得人直打哆嗦。孙晓红穿着单薄的棉袄,拎着一只水桶,她站在门口想要到井边汲水。她的一双手触碰到那个门栓上面,一缕强劲的冷气,顿时在手心里不停地漫延着,像一股狂妄的寒流,肆虐地冲刷过去,将她的身体一凉到底。
雪下得这么大,她站在门口跃跃欲试一番,见没处下脚,就停了下来。她抬头四下里望了一下,见院墙边有一把扫帚,立即朝它走过去,伸手将它握在手里。再猫下腰,慢慢地从门口朝大门一路扫了过去。她很快在院子里面扫出了一条甬路。再朝空阔的四周看看,整个院子,黑的黑,白的白,像一张没有底色的老照片。
屋子里面挡着窗帘,任铁嘴侧身躺在炕头上看电视。他早早就穿好了衣服,他从被窝里面爬出来,就把屋子里面的人都活动起来。他的目得达到以后,眼见着孙晓红走进了厨房,他又不声不响地回屋萎缩在炕头上,把身上的棉衣往怀里一裹,他又幸灾乐祸地睡了一个香甜的回笼觉。
他睡醒之后,本以为可以吃饭了。他支棱着耳朵听了半天,见厨房里没有做饭的动静,就支着胳臂肘儿,盯着电视的屏幕,气呼呼地哼了一声:“这都啥时候了,还在炕头上赖着。再不起来做饭,太阳都快照屁股了,真是够呛!”说着一摁遥控盘,生气地看起了电视。
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就他连三块豆腐高的素质都没有,还想欺负欺负外来人,他也就是自我感觉良好,这句话在背地里嘀咕还行,如果让孙晓红听见了他舌头和牙制造出来的惹是生非,说不定还要回敬他一个哑口无言。
“小点儿声说,早晨起来就乱说,让人听见不好!”婆婆嘴里说着,她也觉得不太对劲。从东屋出来,到厨房里面一看,里面冷冷清清的,一个人没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以为孙晓红还赖在被窝里面没有起来。
于是,她怒气冲冲地走到门口,用手掌啪啪啪使劲拍了几下,大声小气地喊道:“小浩,快点儿起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被窝里赖着,也不怕别人笑话?”说着就去拽门。门开了,她见炕头只有她儿子一个人在沉沉大睡,一下子愣住了。
任浩轩被她惊醒以后,眯着眼睛,翻身坐起,他把手放到头顶上,禁着鼻子问了一句:“妈,你要干啥?是不是又把菜刀放屋里的窗台上了?”婆婆听了,顿时一怔,听儿子这么一说,她知道孙晓红心里已经对她不满了。 她连忙从屋子里退了出来。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 一阵急促的铲雪的声音,突然从院子里面传了进来。婆婆向窗外一望,发现院子里面的积雪已经被孙晓红扫得干干净净。她不得不走进厨房,掀开锅盖,默默地做起饭来。
这场雪下得太大了,孙晓红连扫带铲,几乎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把院子清扫干净。
她看看天色已经不早,就快速把扫把放到原地,拎起水桶,就到井边汲水。随着一声接着一声的摩擦声,一股奶白色的冷气慢慢从水井里升了起来。
孙晓红汲满了一桶水后,一路小跑地拎进了厨房里面。厨房里面的灶火已经燃了起来。她见婆婆在里面忙着,又连续拎了几桶水,把水缸填满后,又连忙系上围裙,拿起菜墩上的菜刀开始切菜。
本来这拎水的活不该她干,但是,她见这父子两人,东屋一个,西屋一个,都躺在炕头上赖着不起来,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厨房里面等着用水做饭,而她又不能让婆婆去干,只能自己咬着牙去干。
饭菜做好以后,餐桌摆在了东屋的炕头上。孙晓红把饭菜端上来以后,谁也没有说话,大家围坐在一起,各自低头,只顾往嘴里吃饭。
肯低头,才不会撞墙。肯让步,才不会有退步。求缺的人,才有满足感。惜福的人,才有成就感。孙晓红就是这样的人,这些天来,一件一件的事情,都从眼前过去。好的坏的,高兴的沮丧的,无一例外地从心头走过。她嘴上不说,不代表心里没有。尽管身边的人都矮化她,她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