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的话也并非无中生有,孙晓红相信她能做得出来。既然她这个当婆婆的这么绝情,她也就没有必要再受她的窝囊气了。长辈怎么了,长辈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
小叔子在家里没待几天,就返回部队了。他走了以后,孙晓红把婆婆的原话说给了他听。任浩轩听了却不以为然地说:“这话你也能听。小召要是有能力的话,早都把他们接走了,还用老太太买房子买地去跟他过。她以后爱说啥说啥,你全都别当真事儿,不就得了!”孙晓红仔细一想也对,也觉得不太对头,小召要是能行的话,早都在部队入党了,可他连小学都没毕业的文化,还想找城里有钱的姑娘当媳妇,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婆婆真能自欺欺人,小召要是真不让人操心的话,婆婆就不这么说了。她当孙晓红的面,红口白牙地说这些话,就是想气死人不偿命啊!
三春不赶一秋忙,一眨眼的时间,秋收的季节到了。算算离预产期还有四十多天,孙晓红提前在学校里请了产假。她每天挺着大肚子在家里忙个不停。白天任铁嘴和婆婆到地里扒苞米,她在家里做两顿饭,还要喂鸡喂狗。没事儿的时候,还把任铁嘴从地里拉回来的苞米棒子,在园子里面摞得整整齐齐,码成了高高的苞米垛。
尽管孙晓红每天都累得腰酸腿疼,任铁嘴还嫌她干得少。一天早上,他四点多钟就从炕头上爬了起来,他走到院子里面绕了两圈之后,就站在西屋的窗户下面干咳了几声,见屋子里面没什么动静,就用手使劲地敲了几下玻璃:“晓红,快点儿起来做饭吧!这都几点了,再不起来做饭,去地里干活就不赶趟了!”这急促的声音,跟催命鬼一样,把孙晓红从梦中惊醒。她眯着眼睛,伸手拉开电灯,一看墙上的挂钟还没到四点半。
她一下子明白过来,这是任铁嘴和婆婆背地里研究好的事情。婆婆不想起来做饭,他就只能来折磨孙晓红了!他们要是用好心对待孙晓红,可能鼻子都得气歪了。因为身子不太方便,孙晓红只好咬着牙,慢慢地穿好了衣服。她拖着笨重的身子,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她站在走廊里一看,婆婆还躺在被窝里没有起来。她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儿流了出来。
她暗暗地恨起自己来,当初哪怕是听妈妈半句话呢,自己也不至于被婆家人欺负成这个样子。感冒没人管,冷暖没人管,眼看就要生孩子了,还要给人家起早做饭。她在厨房里面顶着满屋子的哈气,把做好的花卷,都放到锅内的蒸帘上,再盖上锅盖,就坐在灶前的小凳上,低着头烧起火来。
望着灶堂里面红彤彤的火苗,她突然想起了老校长嘱咐她的那些话:“晓红啊,你想要离开学校,这事儿你可得想好啊!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儿了。不是哪个学校都像咱们这里好啊。你现在觉得去哪都挺好,别到时候后悔就晚了……”
现在想起这些暖暖的话语,孙晓红忽然觉得是对自己的莫大讽刺。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命会苦成这样。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看来自己既没走到高处,也没落到低处,竟然悬在半空中身心倍受欺凌。
希望还有吗?她不停地问自己,一个结了婚的,眼看就要生孩子的女人,在柴米油盐的屋檐下,在重重的压力下,她还能有什么希望和前途而言。
希望已经没有了,心已经死了,所有的一切都成了泡影,未来又在哪里?她连想都不敢想。而接下来等着她的,将会是什么样的日子呢?她闭着眼睛,把两只粗糙的手掌紧握在一起。她迷茫,她恐惧,甚至无所适从。
饭菜做好以后,婆婆才懒洋洋地从被窝里面爬了出来,她装做筋疲力竭的样子,唉声叹气地拿起饭碗,把手里的筷子抡圆了,一口接着一口地往嘴里填饭。她那副满嘴冒白沫子的邋遢样子,令人真正作呕。 孙晓红见她吃饭的样子,实在不雅。她嗓子里面一阵痒痒,连忙捂着嘴到院子里面呕吐去了。
本来一周就能干完的活儿,任铁嘴和老太太磨磨蹭蹭地干了半个多月,才算完活。完活儿那天,任浩轩的大姐和他大姐夫开车来到家里,他们见地里的苞米都被扒完了,也都挺高兴的。
可是,背地里婆婆总是喋喋不休地诉苦,好像这些活儿都是给孙晓红干的似的,还添油加醋地把孙晓红埋汰一顿。任浩轩他大姐一听,也不分青红皂白,站在院子里就开始大喊大叫。孙晓红知道,她是在跟自己示威叫板,要不是肚子里的孩子,马上就要临产,她一定抬腿就走,永远也不要见到她们这些恶毒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