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对不住,桃班主,”沈约悻悻地欠身道;“公主和范学士在京城的时候,常有机会进宫看戏,这前台上的嘛,他们是看多了,唯一好奇的便是这后台了,所以刚刚我才让家奴搬来班主的行头一观,不想桃班主如此的不高兴,看来本侯真是唐突了。”
“是啊,都怪本公主不好,硬是要沈哥哥搬唱花脸的行头一看...........桃班主继续,本公主的好奇心先暂时收起来,还有什么好看的戏码,尽管演上来,演的好,本公主重重有赏。”沈约上面的那一番说辞合情合理,再加上茹茉现在的这几句,桃春风就是有一万个不情愿,也要把这出戏演下去。
果然,桃春风用手抚了抚有些凌乱的鬓角,吁了一口气,淡淡点头道;“也许大闹天空这段戏是不够精彩,但是我也不是没有绝活的...........”
“什么绝活,快快演来?”茹茉忙道,乐滋滋地一心要看“绝活”,但同时心中也有了思忖,这绝活并非好看,只怕这“重头戏”就该上演了!
台上响起了激动人心的乐声,桃春风从后台跑出,挥着一柄长钩戟,脚下赤红色的马靴咚咚,矫健处如羿射九日落,激励时如雷霆震怒,舞得兴起,更有钩戟穗子从台上落下——
“啊!这个穗子给我了,我捡到了...........”突然一个欢快的咋呼声传来。
茹茉刚吃了一半的香蕉喀在喉咙,好不容易吞了下去,一抬头,发现凝雪已跑到台子上,手里拿着那个钩戟穗子,加入了桃春风的狂跳之中。
范云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看到萧衍一边笑着,一边兴致大好地朝这边走来..........与此同时沈约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虽没有惊慌,但那紧张的神色是显而易见的。可不是么,怎么能有“两个”凝雪呢?
茹茉心头一转,猛然拿起灰头袱里面的一个面具,戴在脸上,正好把下半边脸全遮上了,只露出一双笑眯眯的眸子。
沈约和范云刚要行礼,被萧衍扶了起来,笑道;“雪儿吵着一定要来看堂会,本王也是没办法,就带她来了,这丫头真是没规矩,一看见好玩的,就玩疯了。”
沈约理了理衣襟,让出了自己的坐席,伏手而道;“王爷请入座,好戏正在上演呢。”
茹茉打量着沈约,发现沈约的眉宇蹙得更紧了,其实沈约是想说,“戏都要演完了,您才来添乱,明显的,真会挑时候!”
萧衍落座,望向戴着面具的茹茉时,嘴角微扯,仿佛他不是来观重头戏的,是来凑趣的一样。
茹茉在面具下不动声色地一笑,随着乐声一停,只见她的手臂在瞬间绕上了几根七彩绸带,随着两个转身跃到了台上,待做完几个简单的动作后,便赢得满堂喝彩。
桃春风的目光索向了茹茉,狐疑的脸上更添了些好奇,道;“不知这位高人是...........?”
茹茉笑道;“我不是什么高人,我是街头玩幻术变戏法卖艺的,一直仰慕桃班主的大名,今日有幸被小侯爷请来,想和桃班主切磋切磋,不知可否...........”停了停指向凝雪又道,“更何况桃班主刚刚也见到了,这位小姐是坐在台下的,怎么一下子跑到台上来了,这就叫做幻术。”
桃春风一声冷笑,“好,我答应你,不过在切磋前我有个条件,可否把你面具拿下来一看?”
桃春风是见过茹茉的,如果把面具拿下来,势必要引起怀疑,可是不拿貌似又不行?正在为难之际,沈约走了过来,救了场——
“实在抱歉,沈某在邀这位小师傅时,就答应过她,容许她戴着面具示人。只因这位小师傅在曾经的表演中,上演过欲火烧鸡,一个不小心被大火灼伤了面部,实在可惜啊,可惜..........”茹茉从来不知道,沈约有这么好的编剧能力。
桃春风斜斜地歪了歪目光,转过头,脸上挂着一些讽刺的笑意,拒绝道;“是可惜了,今日春风的风采都被这位表演幻术的小师傅抢了去了,没心情,不想切磋,不演了,不演了..........”
茹茉被晾在了台上,但同时也松了口气,是桃春风主动喊停的,这场堂会总算是演完了,谢天谢地,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茉姐姐,你刚才舞得真好。”凝雪凑了过来,轻声低笑,“衍哥哥把我带来,我就知道,今晚一定有好戏看,对了,刚才那个男的,长的可真好看啊!”
茹茉愕然道;“雪儿,不是你自己要来的吗?你说是你衍哥哥带你来的?”
“是啊,茉姐姐,你怎么了?”凝雪望着茹茉,眼瞳里闪烁着疑惑。
茹茉只能沉默无语,萧衍故意带凝雪前来,究竟是为何?一边卸下手臂上缠绕的绸带,一边朝台下一望,却见桃春风在向萧衍行礼。
桃春风跪下,脸上有了很浓的笑意,面向萧衍,“能给几位贵人表演技艺,真是春风莫大的荣幸。”
“听说桃班主是从漠北来的?”萧衍修长的手指抚上青花酒杯,递给桃春风,笑道;“中原的酒多为醇厚,不如漠北的甘冽,不知桃班主可喝得惯我们这的酒?”
“小民的祖籍是在漠北。”桃春风不由自主地腿一软,接过酒杯,先是一拜,接着把酒倒了一点在地上,然后方放到唇边抿了一抿,最后一饮而尽,赞道;“好酒,好酒,还是中原的酒好喝啊!”
茹茉如醍醐灌顶地脑中轰然一响,几乎要窒息了,刚才桃春风从萧衍手里接过酒杯后,行得是拜、祭、啐、卒爵四步酒礼,也就是说只有向主子表示敬意时才该行的礼,那么桃春风到底是谁的细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