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盘出去的任务自然轮不到别人,小戚爷十分威武的往盘子边上一站,就连那些想凑近看看的厨子都不敢靠近了。他这才满意的先趁热拿了一个起来吃,余下的一大盘左手单手就直接端走,跑菜的伙计想插手都没机会。
这让郝东不由有了一个比较古怪的猜测,不会是其实小戚爷就是因为从小就爱吃甜却一直没办法得到满足,所以现在长大了有机会就一定不会错过的类型?
郝东不知道,他这猜测在某种程度上算是真相了。
戚绝小时候所经历的操练并不是普通小孩儿所能承受的,戚家信奉的是无欲则刚,除非是无足轻重的远房亲戚里资历差的子孙,否则任何个人比较在意的东西都不允许存在,哪怕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嗜好。
戚家的地位特殊,容不得他们中间任何人出一点偏差。
所以小时候的戚绝,也没少受这方面的强迫训练。三岁不到的时候,就因为喜欢玩木摇马,结果被要求连续一周除了上厕所必须都在木马上,从此他就再也不敢表露出对任何事物有任何略微强烈的兴趣了。
戚家人可以什么都喜欢,在所有的爱好上都砸进去大笔的钱,但却绝对不允许只对某一项事物表现出特定的喜好。如果出现了这种倾向,戚家有的是办法让你永远断了对这事物的念想。
在这种环境下,戚绝自然不可能有机会充分满足自己的喜好,甚至还养成了就算是特别喜欢的东西也只会浅尝即止的习惯。也就是这两年从家里逃出来,跟了秦林之后,才不再受这样的限制。但从小养成的习惯,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能被郝东的甜点勾引的表现了一点出来,算是相当不容易了。
回到包厢之后郝东一眼就发现,果不其然,那一大盆西米露已经下去将近三分之二。看二狗瘫在椅背上的样子就知道,只怕三分之一都在他肚子里。
不过虽然西米露大家都很满意,连一直很拘束的谢所长都忍不住喝了不小的一碗,但当戚绝托着盛放了杏子千层酥的盘子到屋里的时候,屋里人的眼睛都还是一亮。
这情景其实刚才一路过来就屡见不鲜,甚至还有人拦住服务员问那是什么点心,怎么这么好闻,多少钱一份?足以见得郝东这份点心做的有多成功。
同样的原料,酒店自己做的味道就没办法和他一样好,郝东所胜的完全是在于制作的技术。糖奶的配比,面粉的揉捏程度,以及起酥的时间掌握等等,郝东全都是用心在做,自然和酒店厨师们只是把做饭当工作对待的态度所能获得的结果不同。
戚绝把盘子放下,这会儿不要说女王和二狗,连赵政也不动声色的加入了抢食的行列,充分利用他四肢修长的特点,就算盘子离他比较远,也照样一抓一个准!
实在这千层酥不仅喷香扑鼻,吃在嘴里那也是酥松醇厚。甜味适中而奶香浓郁,再配上酸甜的杏子,不仅不会觉得甜腻,反而让人吃完一个还想再来一个!
或许甜点真的有让人放松的效果,一直在被女王用委婉的态度一点也不委婉的逼问到快要崩溃的谢所长最后终于憋不住开了口:“那个,小郝啊,你这千层酥有什么窍门没有?”
他孙女也爱吃千层酥,商店里卖的不怎么好吃,他老婆女儿做的虽然稍微好些,但也没有今天吃到的这个这样可口!
郝东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何况他也真的没什么窍门。正挠头不知道怎么回答,戚绝突然帮他回答:“手感。”
谢所长一头雾水十分茫然:“啊?”
郝东倒是觉得戚绝基本上是点到了问题的实质:“就是这个吧,我也说不好。没什么窍门,一样的普通标准做法流程。不过大概就是我的感觉比较好?反正闻着味道就知道到什么程度了,应该进行哪一步了,这样。”
谢所长是人精,虽然吃不准郝东这话的真假,但也看得出来,他这问题有点强人所难,也就识相的跟着哈哈两声恭维两句后生可畏,一笔带过了算。
倒是女王比较擅长处理各种人际关系,最后硬是让谢所长用饭店的食品袋装了三个千层酥回去,让一直提醒吊胆的老头终于不再担心害怕,同时也感动的不得了,认定了女王不会因为这事儿专门给他秋后算账。
至于后来他也没再能往上升迁,老头也看开了,横竖自己官运也不过就是这样,没有因为这次的事儿而被降职,就应该谢天谢地。
午饭之后在女王的坚持下,一行人就此散伙,赵政又确认了一遍女王是真的不会跟他回南京,这才独自回去派出所开车往回赶。
看着赵政离开,二狗一肚子的郁闷终于吐露出来:“娘的个老东西!就是过来混吃混喝的嘛!”
赵政虽然气质很凌厉,但外表五官却是比较偏儒雅的类型,虽然皮肤因为在西南地区待的时间比较长而比较黑,眉眼间却始终还有一股子书卷气。
可是别看他长这样,在饭桌上的话,那简直跟二狗可以说是势均力敌。二狗平常在队里是胃口最大的,大家也习惯了让他吃最多,结果今天上饭桌居然就来了个对手,不要说没有谦让精神,甚至还明目张胆的跟他抢!
就不说后来他们每人都吃了整整四个的千层酥,就开始那些肉菜,蹄髈,女王吃了两筷子栗子肉就不吃了,二狗刚把里头的骨头拆干净,赵政就一筷子下去叉走了将近一半,还笑嘻嘻的跟他来一句:“谢啦。”
盐水虾,女王吃过两勺就不碰了。二狗的习惯,这种虾不剪虾须所以他可以一筷子卷走半盆,然后剩下的半盆就被赵政很文雅的全勺到了他自己的盆子里。
其它诸如黑椒牛柳虾仁鳝背之类的就不说了,简直是二狗有史以来吃的最悲惨的一顿。就连最后的西米露,因为之前两人已经平分了黑鱼汤,二狗认为赵政没跟自己一样去放过一次水,那理论上应该不能喝的跟自己一样多了,结果却是意料之中情理之外的,依然势均力敌!
这种棋逢敌手带给二狗的绝对不是挑战的乐趣,而是各种憋闷!如果这是在夜市大排档上,保不齐他就跟人叫板比比到底谁更能吃了。所以这梁子,二狗单方面决定,结定了!
郝东听他一路抱怨到回到旅馆里,女王一直在思考着什么问题,倒也没让二狗闭嘴,只是到了房间门口,她才回头嘱咐二狗:“Argo,你去把咱们的车开回来。我们先解散,大家好好洗个澡睡一觉,晚饭前到我房间集合,有什么话到时候再说。”
女王的命令二狗向来都是服从的,虽然连着一天两夜窝在派出所,他也很想快点洗个澡然后睡一觉,但最后还是没有怨言的折返回去取车。
等他走了,郝东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下房里就剩他和戚绝俩人了。
要是在此之前,他顶多也就是觉得紧张拘束。可是经过最近这三十六小时的日夜相处——其中还有好几个小时是被对方保护着的——再次和戚绝单独待在同个空间里,郝东感觉到了除小心翼翼外的另外的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