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一次见姐姐一个人从美国飞回中国,记得小时候,姐姐连过马路都要我牵着的人,现在竟然这么勇敢了,仔细想想应该脑子坏了吧她。
我一进屋便看到一床的衣服,跟摆地摊一样。
“你要卖衣服啊!”我说。
“这我的行李啊?”姐姐一脸委屈说道。
脑子果然坏了。
“你慢慢整。”我说。
说完,我拿着姐姐行李箱里的一包牛肉吃了起来。
“姐,我姐夫呢?”我问道。
“他还在美国忙,我一个人偷偷飞回来的。”姐姐说。
“姐你真是不让姐夫省心啊。”我说
“切!”姐姐撇着嘴说。
“姐,……那个,明天你陪我参加学校实践活动好不?”我说。
“啊?叫老爸带你去啊!”姐姐说。
“你觉得他会去?”我说。
“好吧……”姐姐妥协道。
“怎么说你也算个大人了,当我家长也够格了。”我嚼着牛肉说。
“小殷,你恨父亲吗?”姐姐问道。
“恨,谈不上吧,只是讨厌他。”我说
“他也老了,再经不起生活的摧残了!”姐姐说。
“我可没摧残他!”我说。
“知道,臭小子!”姐姐捂着嘴巴笑了
我帮姐姐收拾起床上的衣服。
真搞不懂为什么会有人把衣服全塞进行李箱。
我一件一件叠着,窗外梧桐书上的蝉鸣似乎并不让夜晚入睡呢。
姐姐坐在桌前玩着电脑,我苦逼地帮她收拾这些破布……
“啪!”终于我被这繁琐的叠衣服的动作征服了,趴在姐姐行李箱上,熟睡过去。
姐姐从电脑桌前站了起来,把我抱到了床上,将房间的灯熄了,轻轻关上门,自己朝客厅沙发走去。
早晨的蝉鸣是不羁的夏日,在这满怀生机的季节我永远起那么早。我踢开被子,揉了揉头发“嗯?我睡在床上?”
我推开房间的门,走到客厅,姐姐一只手耷拉在地板上,身体歪七扭八的睡在沙发上。
“姐我长大了,你不必再照顾我了。”我轻声说道。
“小屁孩,一边去!”姐姐说着嘴里的梦话。
我推了推在沙发的姐姐,她睡眼朦胧看着我。
“小殷啥事啊?”姐姐问。
“今天是暑假实践活动,快点起来!”我说。
“嗯——别吵让我睡会。”姐姐耍脾气说道。
我站起来走到冰箱面前,拿出冰镇的饮料塞到姐姐被窝中。
“啊!臭小子!”姐姐跳了起来。
“这么热的天你也睡的着。”我说。
“啊啊啊。”姐姐边叫边向卫生间走去。
我将房间的颜料罐,画笔,漆料等等东西全装进了包中。
“姐你快点!九点中集合。”我说
“知道了,催个毛线!”姐姐说。
在老姐磨磨唧唧的打扮下,我们拖到八点才出了门。
姐姐穿了一身白色短裙,天蓝色的衬衫,头上一顶墨绿色的帽子,马尾在后面甩来甩去。
“小殷,什么是街头涂鸦啊?”姐姐问道。
“老师给了我们一条指定的马路,这条路随便我们画。”我说。
“我靠,不会被抓吧!”姐姐问。
“不会,都是些废弃好久没什么车的公路。”我说。
“小茹姐!”洛雪在远处的树下叫道。
“小雪!”姐姐立马跑了过去。
洛雪今天打扮的也很特别,粉红色的吊带背心外面穿着一件红色的外套,同样跟姐姐一样穿了一件白色短裙。
“吴殷你比我晚到。”洛雪略带指责的语气说道。
我瞟了一眼姐姐说“我姐太墨迹了。”
“臭小子你说什么?”姐姐捏着我脸蛋说。
“吴殷这组到了没?”老师在集合处大喊。
“到!”我拉着洛雪往老师那跑去。
“吴殷你家长呢?”老师问道。
“这位。”我指着姐姐说道。
“嗯(⊙_⊙)?”老师尴尬说道。
“老师我是吴殷姐姐,我成年了。”姐姐特别强调说道。
“哦哦,吴殷你姐姐真年轻啊!”老师说。
“哈?就一老太婆。”我说。
“嘭!”我脑袋上一记流星拳。
“这是你们指定的街道,记得画完拍照上传给我。”老师说。
我接过单子看了看,便开始行动了。
我们在同学面前慢慢走过,许多人的目光都被姐姐和洛雪吸引着,她们都打扮真的是吸人眼球。
走了十分钟,我们到了。
我站在旷野的尽头展望这条路,老旧的柏油马路一直延伸到草野的尽头,海风袭来,吹动一片绿草招摇舞动,在这条路上没有高楼大厦,目光可以放的很远,抬头便是湛蓝高远的天空,它包裹着这浩大世界,玉城雪岭般的白云高耸在天空中。
“啊啊啊,我喜欢这里!”姐姐对着路口大喊。
“啊啊啊啊,我也是!”我跟洛雪一块喊起来。
我拉开背包,洛雪和我开始整理起“装备”。
“小殷我们画什么啊?”姐姐弯着身子说道。
“画夏天。”我说。
“嗯?”姐姐一脸问号
“小茹姐,他的意思就是随便画。”洛雪说。
“切!”姐姐手一甩。
我拿起颜料罐子,走到路旁的井盖上。
我拿起画笔沾了沾颜料写起来“summer”
姐姐也学着我找了一棵树干画起来。
洛雪蹲在我旁边帮我画着。脸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慢慢滴下,头顶的蝉鸣似乎一点都没听到。
“OK.”我打了个响指。
“吴殷快来看看我画的。”姐姐叫我们过去。
姐姐画了一只棕色肥猫抱着树干。
“小茹姐,你画的好好啊!”洛雪说。
“那是,小殷的画画都是我教的。”姐姐说道。
记得小时候那会一遇到不开心的事,姐姐就拿着纸和画笔教我画画,画着画着我渐渐沉浸于那个世界,烦心事被冲淡了。
我们各自在街道的角落里画着,这就是夏天吧!
垃圾桶上张着大嘴的小恐龙,马路上游动的鱼群,石阶上撑着荷叶的青蛙,站牌上的青藤,老墙上奔跑的孩子,我们三人在这苍穹之下的公路上,尽情发挥着脑洞。
姐姐给我们拍下一张又一张杰作。我擦了擦头顶的汗水,我听到了风过草野的声音。
突然天空的云朵密布,阳光细碎的穿过其间,天空布满裂纹的镜子。“轰隆!”一场雷阵雨突如其来。我立马收拾好画材,姐姐冲过来,拉着我跑到路边废弃的车站的雨棚下躲雨。
“哎,白画了都。”姐姐抱怨道。
“是啊,雨一下全冲掉了。”洛雪说。
我摇了摇颜料罐子指着说道“防水的。”
“干的漂亮,小殷。”姐姐夸道。
“那是,必须想周全嘛!”我说。
不知为什么看着这场雨,一下子把时间拉回了好久以前。小时候,一下起雨姐姐总是拿着雨伞追着我跑,我永远像个疯子一样在雨里奔跑,姐姐总是在后面奋力地追着,生怕把我淋到。
“姐,还好你今天没带伞。”我说。
“还好你也长大了,不再乱跑了。”姐姐说。
于是在那个平坦的公路旁,我们三人躲在雨棚下,雨水飞溅,滴在叶子上,压在绿草上,雨水为这世界进行洗礼。
我打开手机将照片传给了老师,群里顿时好评不断,都说我们画的很有心意。
结束了一天的实践活动,我回到家中累倒在沙发上。
“小殷,姐明天要回去了。”姐姐说道。
我从沙发上坐起来“啊?这么早?”
“怎么,不舍得了?”姐姐说。
“切!你早点回去吧!”我说。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我竟有些不舍得,这是三年来第一次见到姐姐,可是她却这么快要走了。就像一场夏天的雨,为你带来短暂的清凉后,便消失无影无踪。
伴着灯火,姐姐帮爸爸家里的酒瓶子全收拾好,拿到小区楼下卖了。
“他也这么大年纪了,平时喝酒你要提醒他少喝点。”姐姐说。
我抱着一箱子的酒瓶子,转过脸点头“嗯。”
回到家中,父亲一句话都没说,躲在房间里,家里除了昏黄的灯色,静极了。
“他知道了?”我问姐姐。
姐姐点了点头。
“姐这么多年了,都过去了吧。”我说。
“是啊,母亲都走了那么久了……”姐姐哽咽起来。
“小殷如果哪天姐姐走了你会难过吗?”姐姐问。
“自作多情。”我说。
我下意识的去躲姐姐的拳头,但姐姐却用手摸了摸我头说“你也长大了,有些事该自己去独立面对了,是吧。”
我乖乖的点头。
晚上,我给洛雪打了电话告诉了她姐姐明天要走的事。
“姐,美国那么远,隔着一片大洋,你要是累了,就回家……”我说。
“知道。”姐姐说。
那天晚上,我把床让给了姐姐睡,而我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小殷,张嘴。”姐姐说。记得小时候发烧的时候,姐姐就很耐心的喂我吃橘子罐头。暑假英语作业,她总在一旁教我,成了我的人肉英语词典,“姐,竹子怎么拼?”“bamboo”想着想着我哭了。
“姐,别走,姐……”我泛着嘀咕睡去。
第二天早上,我跟洛雪来到机场送她。
姐姐放下了马尾,一头波浪的长发披在肩上,戴着一副墨镜,这是我第一次我觉得她像个女人。
“姐,记得常回来看我啊!”我说。
“嗯。”姐姐点点头。
“小茹姐,以后我会常跟你打电话的。”洛雪说。
姐姐摸着洛雪的头说“小雪啊,小殷虽然是个有点木的男孩,但他是真的爱你!”
洛雪点点头看着我。
“飞往美国西雅图的1500HKD航班即将起飞,请乘客到登机口检票。”广播播放到。
“走了!”姐姐挥着手说道。
说完姐姐拉着行李箱转头远去,我伸出手抓住姐姐的手腕说道“姐,我爱你!”
“傻小子,我知道。”姐姐说。
姐姐转身走去,“哎呦!”突然一个撞到人了姐姐,姐姐的墨镜掉到了地上,姐姐慌忙低身捡眼镜。我看到姐姐眼睛瞳孔泛着微微的淡蓝色,那股幽蓝给我心中不安的感觉,似曾相识。姐姐慌忙戴上墨镜,朝登机口走去。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立马起身去追,洛雪紧紧跟在后面“怎么了?吴殷?”
我眼里打转着泪水哭喊道“姐,你个骗子!”
我被登机口的保安拦住了,姐姐停下了脚步,她摘下墨镜转过身看着我,那双淡蓝的双眼给我以垂死的温柔。
“小殷!姐永远爱你!”姐姐含着眼睛苦涩的泪水笑着说。
我目送她消失在视线中,看着她就这样飞向了天空,也许她就这样在天上看着我吧……
“吴殷怎么了?”洛雪问。
“母亲是母亲……”我害怕的哆嗦着身体。
晚上,我失落的走回家。
“她走了?”父亲问道。
“嗯。”我说。
父亲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夕阳下老男人的背影那样沧桑。
我躺在床上“姐,你还会回来吗?”
突然感觉脑袋下有个硬硬的东西顶着我。我翻开枕头,下面是本画册和一封信。
这是小时候姐姐和我一起画的画册,那幼稚的画风被时间赋予无与伦比的价值。
我拆开信“吴殷,明明昨天还跟你见面的,现在却在信中与你对话,真是奇怪啊!小殷,姐姐知道瞒不住你的,但是人不就是这样吗?这件事是每个人生来就知道的,小殷不要哭,从姐姐看到你的那刻起你已经变得和以前不同了,眼神中多了一份坚定,你已经是个大男孩了,眼里的泪水应该为了自己最爱的人流下,洛雪是个好女孩,姐姐从你的眼中可看出你真的很爱她,看到你找到了自己对的人姐姐很开心,还有小殷记得要照顾好爸爸,他也老了,时间会欺负他的哦,小殷姐姐其实有很多话想对你说,我知道可能以后再没机会了,姐姐真的好爱你,这辈子有你这个弟弟,姐姐很满足。——吴夏茹,勿念。”
我将信纸捏的皱皱的,泪水翻涌,模糊了世界……
不能好好别离是件多么可怕的事,突如其来的离别是把利剑,让你血流成河,姐也许你会在天上永远看着我吧!
我走到客厅,拿起母亲的照片,那双迷人的淡蓝色瞳眸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