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襄公沦为人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国家陷入危难,他的心情如何我们不得而知,但是从后面事情的发展来看,他对自己固守信礼并无一丝后悔之心,如此一个旷古未见的化石级老顽固,你叫我们说他什么好呢?
另外一边,趁乱逃回宋国的公子目夷已经在宋都商丘即位为君,率领国人对楚军进行果然,楚成王最终耗不下去了,再这样苦耗着非但宋国打不下来,反而会耗个两败俱伤让其他诸侯趁机占便宜,不如见好就收吧,给宋国一个教训便是。
于是楚成王派大夫斗申宜去鲁国献捷,将打宋国得来的部分战利品送给鲁僖公,明着不说,实际上是想让他来做调停人,给自己一个台阶好下,毕竟就这样退兵有点没面子。
鲁僖公心领神会,于是笑纳了这些战利品,这个小滑头对救宋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不感兴趣,但对调停这种讨好又不费力的事情当然义不容辞。于是,是年秋,鲁僖公与楚国方面的诸侯会于薄地(今河南商丘北),并劝楚成王放了兹父,退兵与宋国讲和。
楚成王早就想放了兹父了,这废物除了拿来耍宝没有半点利用价值,简直就是支垃圾股,长期持有纯属浪费,不但升不了值反而耗粮食;杀了吧等于脏了自己的手,还会大失人心,跟在股市上割肉没啥两样;还不如赶紧脱手还给宋国。再说了,宋国那个目夷看起来挺厉害,让他当国君还不如让兹父这志大才疏的个傻鸟来当,敌人的愚蠢就是自己的幸运嘛!
于是楚成王就坡下驴的放了兹父,不仅转手了一支烂股票,反而卖了鲁僖公一个人情,小赚一笔,何乐而不为呢?
兹父虽然恢复了自由,但国内已有新君,于是就跑到了卫国,与母亲重聚。
短短几天,从霸主到囚徒,从囚徒再到一无所有的平民,经历了这么多事儿,兹父累了,他想过一段平静安乐的日子,将这段不愉快的回忆彻底忘去。至于宋国的前途,就交给新君目夷吧,他在国难之际沉着冷静,干得不错,既然如此,那就继续干下去。
但目夷却不想接手这个烫手山芋,于是亲自来到卫国请兹父回去继续主持工作,并说:“国为君守之,君何为不入?”
目夷是明智的,他虽暂代了国君之位,但兹父在宋国国内仍有大批支持派,万一这些人不服气生出什么乱子来,那可如何是好?
宋襄公回到宋国复位,心中没有后悔,只有恼恨,此次受辱,他不怨天不怨地,只怨那郑许陈蔡曹等国诸侯,心中恨死他们,甚至比恨楚成王还恨。这帮没有骨气的“夏奸”,公然媚夷全不知耻,明明把中国操纵之权,授之于荆楚蛮夷之手,长此以往,楚人目中尚有中国乎?
耻辱啊耻辱,宋襄公自己被囚倒不觉得很耻辱,却反而为诸夏感到耻辱起来。
宋襄公痛定思痛,他终于明白,光靠盟会是解决不了楚国问题的,必须打一仗,堂堂正正的打一仗,来展现宋国的精神,重振诸夏的勇气!此战无论输赢,只讲仁义,因为只有仁义才能将华夏诸侯重新团结在一起。在宋襄公看来,利益关系的联盟是没有任何凝聚力的,只有仁义才是王道!
于是,宋襄公积极备战,日夜练兵,准备在适当的时机与楚国来场仁义大战。他坚信仁者无敌,即便他屡战屡败,但最终的胜利一定会属于宋国;因为他坚信他的仁义即便不能感动荆蛮,但一定能感动上天,感动所有华夏诸侯。
实话实说,虽然宋襄公的迂腐遗笑万年,但在那样一个久远的时代,“仁义”还是很有些市场的,所以薄之会楚成王虽然如愿做了盟主,但他无信无义之举也让一些华夏诸侯感到反感,所以会议结束后,有些归附楚的诸侯(史书所载的有许、陈二国)便倒向了宋襄公这边,并拒不承认楚成王的霸主地位。所以楚成王一生虽颇有战绩,曾灭国十一,逼平齐桓公,打爆宋襄公,但仍无法名列春秋五霸之一。
基本上来说,“霸主”这个名词在春秋时代,与后世充满了武力色彩的专横霸道之意还是不同的,《左传 成公二年》里齐国外交家宾媚人说:“五伯之霸也,勤而抚之,以役王命。”五霸能称霸,是因为他们辛苦自己,安抚诸侯,带领大家服从天子的命令。这才是“霸主”的真正含义。所以史学家班固在讨论春秋五霸人选之时,就说:“宋襄伐齐,不擒二毛,不鼓不成列。《春秋传》曰:‘虽文王之战不是过。’知其霸也。”《春秋公羊传》也认为宋襄公“临大事而不忘大礼”,实乃君子,甚至可与周文王比肩。言下之意,宋襄公是春秋时代的道德楷模,即便武功差一点,也足以名列五霸。总之,宋襄公虽然连遭失败,但宣扬了仁义,闯出了名头,他信心满满,觉得形势一片大好,他决定就趁这个机会,兴兵报仇,一举定鼎霸业!
于是,在那些下着雨的夜晚,宋襄公仍然怀抱着梦想,安然入睡。梦里,是一个洋溢着温暖阳光味道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