雇工哈维一家,自从来了刘慈买下的山谷,日子可以说是大变样了。
听说来到埃姆斯特的外乡人,每个人身上都有着可以改写成小说的曲折故事。哈维一家就是有故事的。
哈维是一个逃奴。
他又不仅是一个寻常的逃奴,而是一个有手艺的逃奴。
哈维和妻子,都来自希夷帝国某个大贵族手下,他懂得烧陶,作为一个有手艺的奴隶,他在那个贵族手下得到的待遇和其他耕种奴隶并无差异。某次他烧出了个精美的陶器,获得了贵族的赏赐……一个女人,既哈维现在的妻子。
有了老婆的哈维,在儿子出生后,简直拥有了生命中最愉快的一段时光。奴隶的儿子,小哈维当然也是奴隶,婴儿还没满周岁,脖子上就被烙下了代表奴隶归属的印迹。小哈维身体不太好,脖子上的“烧伤”感染化脓,几乎让他夭折。
儿子苦熬的日子里,哈维整天干完活就抱着儿子不放手,小小的生命在他怀中细细呻吟,奴隶能吃饱就是主人的大方,小哈维是没资格用药的,只有硬熬过去。而大贵族同岁的儿子,打了个喷嚏,整个庄园都鸡飞狗跳,马上就马车请来祭司治疗。
哈维抱着儿子坐在低矮的土屋前,看载着祭司的华丽马车哒哒从眼前驶过,第一次产生了疑问:为什么他生来就是奴隶?
他是奴隶,他的儿子,自然也是奴隶。
在小哈维渐渐长大的几年中,老实人哈维类似的疑问一次比一次强烈。
他老实,时常被陶场的管事们克扣伙食,哈维不敢说话。
他老实,妻子被人调戏辱骂,哈维只能默默流泪。
他老实,儿子不小心推了一把贵族老爷家的小公子,就要被处死时,这个老实了半辈子的奴隶,在妻子的眼泪中做了一个生平最大胆的决定:逃!
大概那位贵族也没想到哈维会有胆子逃跑,对他们一家人的看管并不严密。当天夜里,哈维凿开了拴住儿子的铁链,在其他奴隶默默无言的帮助下,带着妻子一同逃离了贵族的庄园属地。
一家三口漫无目的地跑,抱成一团,躲在臭水沟里躲过贵族家的私兵。
他们在希夷国流浪。
借着三大帝国交战时,希夷国城池管理混乱,竟让哈维顺利逃离了希夷国。他们吃过草根和树皮,一路上饿比饱多,爬山涉水,终于来到传说中的埃姆斯特。
这里是流民的天堂。
杀人犯和叛国者都能在此找到栖息地,只要低调不惹事,小小的逃奴,在埃姆斯特城激不起一点浪花。
但是埃姆斯特城,一言不合者拔剑杀人。
小巷和后街,那些低矮的土墙,强烈日照所不能照射的地方,依旧充满黑暗。这里没有奴役,剥削却更重,浪漫自由的埃姆斯特,哈维辛苦一日所赚的钱币,甚至不能满足一家三口的食物需求。不过肚子饿点也没关系,在当奴隶的时候,他们也不是每天都能吃饱。
他的马刺语也渐渐熟练,让哈维愁的是埃姆斯特城的冬季。
不同于温暖的希夷帝国。埃姆斯特城的冬季,寒冷残酷,有教廷的施舍和帮助,每年冻死的流民都不是小数目。
冬季快来了,哈维和妻子相互给对方打气,可随着气温渐渐降低,夜晚和白天对比强烈的温差下,小哈维半夜时还是时常在两人怀中冻醒。
哈维是个奴隶,华夏古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能从希夷国爬山涉水来到埃姆斯特城,不识字的哈维又是个有些见识的奴隶。被逼到绝境,当了逃奴,那是这个老实老人第一次反抗命运。
要活下去,就不能对苦难妥协,哈维在苦难中拥有罕见的乐观心态。
那个寻常的下午,一个女仆打扮,又比他所见过的女仆穿戴要好的年轻小姐,来集市招工。
大多数流民懒懒晒着太阳,并不为所动,甚至有些人用淫邪的目光扫过少女的胸脯。
等少女扬声道:“没有人愿意签订契约吗?可以携带家属,包吃住!”
包吃住?!
少女没提工钱,地点又是在远离埃姆斯特城的荒郊野外,许多流民都不愿意去。
但哈维愿意。
这个老实男人奋力挤上前去,“我什么都可以做,只要能带上妻儿!”
少女上下打量,看他一脸菜色,却骨架不小,很勉强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