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雎馆二百多个女孩子,怎么我只见到五十个?”
碧彤又笑:“姑娘定是忘记了,这一上午还要学习琴棋书画诗书闺礼,哪能都挤到一个房子里?”
程雪嫣顿醒悟过来,果真是失忆了,十五年的寒窗苦读算是白挨了。
“杜先生是不是也去教习了?我从云歌轩出来时碰到她了,袖子里也不知藏了什么,神神秘秘的,说是不用的东西,还掉了半截蜡烛出来……”
碧彤撇撇嘴:“是人家不用的东西,然后她收起来。”
“她收那个做什么?她很缺银子吗?”
“这银子啊,就算赚得钵满瓢满的谁又会嫌多呢?这关雎馆数杜先生会过日子,那些关雎馆的女孩子们经常有不用的胭脂呀水粉呀还有簪花,也是家里有钱,有的只刚用了一次就丢了,还是粉蝶楼的胭脂呢,她便都收了来。还有关雎馆每月配给的笔墨纸砚蜡烛啊,总是有用不完的,也收起来……”
碧彤的语气是充满不屑的,可是程雪嫣却觉得生长在豪门深院中的杜影姿能有这份节约意识环保*精神很是不易。
“结果啊,经常不到月底关雎馆就发现东西不够用了……”
原来是这样……
说到这,碧彤偷笑一下:“其实若只是一个杜先生怕也弄不得关雎馆时不时的要去找夫人哭穷……”
怎么,难道还有第二个土拨鼠?
“姑娘可知杜先生最不喜欢谁?”
我?程雪嫣先是想到自己,不过紧接着第二个人蹦出脑海。
“代真?”
碧彤故作无奈的摇摇头:“都说志同道合,可这两个人呢,相同的爱好,却彼此都看不上,然后比着劲的往自己房里划拉东西,于是关雎馆月月告急,经常到月中就去找夫人讨银子,还屡次发生了东西不翼而飞的事件……”
不翼而飞?不知为什么,程雪嫣突然想起初次与众先生在芙蓉堂相会,杜影姿对代真的为难……
“姑娘可知今日在芙蓉堂,你要将满天星送与杜先生,杜先生为什么拒绝吗?”
这倒是件怪事,依她的“嗜好”,应是巴不得接了才是。
“她是怕接了你的礼要回礼。她不知这满天星到底是个什么价,而一旦回礼必要旗鼓相当甚至要高出几倍,姑娘想她会舍得吗?她恨不能将她所有的珠宝首饰都挂在身上,就怕一个不留神被谁偷了去,连睡觉都不肯拿下来。若是你有一日看她不带钗环,那一准是放在包袱里了,还必须自己亲自背着……”
竟然还有比自己更爱钱还爱到如此地步的人,今日算是开了眼了。
“别只说别人,我且问你,我去云歌轩时你还对蕊珠颇有微词,怎么一个时辰过后俩人倒好得像一个人了?”
碧彤脸一红,装作被飞过去的一只碗大的蝴蝶牵引了视线:“过去的事就过去了,老记得也没意思,人总要向前看,姑娘你说是不是?”
呵,她倒教训起她来了。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虽不觉得累,可是不知怎么,脑袋挨上枕头就睡过去了。
却是睡得不实,经常莫名其妙的醒来,心里好像总有什么事放不下,却又想不起是什么事。
半梦半醒的时候,仿佛听到笛声,似是《丁香雪》,似是《雪中莲》,又似是首没有听过的曲子,却是同样的缠绵悱恻。
笛音乘风入帘,化成无数缕烟,缭绕着她,包裹着她,将她轻轻托起。于是那烟便化作一双臂膀,环着她,就像她在听音楼的那一夜……于是身边仿佛多了一个人,却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他的袍角,清淡如雾,只能感觉他的唇擦过脸颊,冰冷轻柔……
她想说话,却说不出。想要睁开眼睛,却只能勉强欠开一条缝隙……
忽的就害怕起来。
鬼压床,鬼压床就是这种感觉!
她挣扎,却只是浑身僵硬丝毫动弹不得。
呼吸沉重,却只呜呜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于是一张脸缓缓的靠近,是凌肃……她大喜,可是转而那张脸又变作了况紫辰……
指尖一颤,人瞬间清醒。
心脏狂跳中仿佛拾得一丝笛音飘然远去,细听去却是虫鸣满耳。
翻身坐起,但见月华如水,将花枝树影铺撒了一地,光影摇曳,竟将整间屋子变作水晶宫。
并非十五,怎么月光如此明亮?
移步露台,轻挑罗幔。清婉夜景,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