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苏锦翎满脸疑色,不禁笑得更为灿烂:“姑娘去了便知。”
苏锦翎无法,只得放了手中的活计。
刚出了门,顿时怔住:“这是……”
“这日头渐毒,皇上怕姑娘受热,特命咱家备了辇来接姑娘……”
“还是不要了,奴婢……”
“姑娘是想让咱家为难吗?”
苏锦翎无法推脱,只得上了辇舆,吴柳齐一声“起”,她方意识到自己一个身份低微的小宫女坐在辇上,却让御内第一大总管在旁护着,岂非大不敬?
“吴总管……”
“锦翎姑娘就别客气了,咱家这以后还得请锦翎姑娘多照应呢……”
记得自己自现代落入天栾城,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太极殿前,就是这位吴总管奉了皇上的旨意送她回百莺宫,路上也说了类似的话,只不过当时他态度虽算和善,语气却好像不无讽刺,而今……
苏锦翎看着他垂得低低的眉毛,有汗自纱质帽檐下渗出一圈晶晶的亮。
“咱家以前若是有对姑娘不敬之处,还望姑娘大人大量……”
苏锦翎也不禁有些汗颜。
然而吴柳齐自是记得自己当初对苏锦翎的不屑。他只当她是为了引起皇上注意才特意出现在太极殿,这种轻浮的人他是一向看不惯的,而且依他在皇宫三十几年的经验,这种人即便得宠,亦会很快失宠,于是他将其送至百莺宫后就把这人给忘了。
再听说时,倒是在煜王婚礼上,二位皇子为其大打出手……当时他只觉得“苏锦翎”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待到想起,更加鄙弃。一个小小宫女,只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攀附上两个皇子,心机不可谓不重。
接下来,这个名字便时不时的飞入耳朵,其中以去岁秋日那对双生子再次为其大闹雪阳宫而被禁足最为响亮。
再后来,她似是沉寂了一段时间,除夕之夜的宫廷家宴并未见到她的身影,听说是病了。
一切的一切,也只是听说而已。
然后便一直很安静,直到花朝节那日,皇上回宫后似是有些神思恍惚,于玉版宣上勾画片刻,便隐身密室,第二日天亮方出。
密室藏有慈懿皇后的画像,皇上经常在忧思之际进入密室,对着挂在墙上的画像一站就是一夜。
人都道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其实他伺候皇上也不过是这十年间的事,此前一直在御厨坊,因在皇上寿辰做出一道金针豆腐而受到皇上嘉奖,被调来身边,又因了他为人谨慎,又小有机智,颇受皇上赏识。
其时,皇上身边已有个位高权重的总管丁易之,只不过年纪大了,皇上怜恤,赏其千金回乡养老。临走时,丁易之对他说了一句话,他才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够因一道菜被皇上提拔全因了那道菜颇似慈懿皇后的手艺。
慈懿皇后出身并不高,是皇上微服私访之际所识,后宠冠六宫,只可惜年纪轻轻便去了。当年他在御厨坊也听说过帝后恩爱,只可惜依他的身份根本无缘得见皇上皇后,只是对于那位皇后,他一直心存好奇……不过是个女人,怎么就能抓住万人之上的君主的心呢?难道是因为她在阵前为皇上挡了致命的一剑?
于是当他有机会侍奉君旁,总想着要窥一窥那画中人的模样。只是有次刚随皇上进入密室,只瞥见那墙上画的一个边边,就惹怒了皇上,差点丧命。
他被押入宗人府,第七日,皇上突然遣人接他回来,言自己做了个梦,梦到慈懿皇后言他亦是无心之失。于是就这么免了罪,却又因祸得福,得了太监总管之位。
自此,他对那个从未谋面的皇后敬重有加,感恩有加。试想一个女人即便死了二十几年仍旧在周遭脂粉成堆的君王心中占有这么重大的份量,可见那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也难怪皇上对其难以忘怀。于是,在他心中,天下堪称完美的女人只有一个,那便是慈懿皇后。
于是,花朝节那夜,皇上在密室内思念慈懿皇后,他便在殿中垂首恭立。
孩儿臂粗的河阳红烛伫立两侧,烛影摇曳,偶尔发出一声轻响,殿内的影子便跳上一跳,更显幽寂。
有宫女绕到蓥金龙案撤换茶盏,一个不小心打翻了琉璃屏画宫灯,案上霎时火苗腾起。
他急忙奔至案旁,先是搬了奏折,随后抢出那张烧得最旺的宣纸。一瞥之际,忽然发现这是一幅画,只简单勾画了一个女子的容貌,一双眼睛灵媚清幽,看去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