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忙赶回去。
远远的,见那长身玉立之人立在廊下往这边望着。
檐下成串的纱灯洒下柔软光晕,温柔的静静的笼在那身极北渊雪寒貂裘之上,衬得那人唇角的笑意愈发温软,好似夜花幽放。
心仿佛落入一片温润的湖中,柔柔脉脉。
竟没留心到他此刻牵住她的手,指尖极自然的为她掸去鬓发上的清雪。
灯光映在他的眸中,将那原有的一半清冷浸作柔暖,就连那声音也愈发轻柔:“咱们回去了……”
她开心的点点头,急忙跟上他,却又忽然想起什么,回转了身子。但见熙亲王亦沐浴在金红灯光之下,虽有下人搀扶,身子依然高大挺拔。
她微福了身:“奴婢愿熙亲王身体康健,岁岁平安。”
宇文容瀚神色微动,笑了,也没说什么,只摆了摆手。
流光旖旎中,见那二人相携远去,一个俊逸出尘,一个秀色空绝,就连一双背影亦是那般和谐,就好天地自开辟至今,单单塑造出了这么两个绝佳的人物,只可惜……
方才在书房,宇文玄逸似是已知他在担心什么。
的确,这个苏锦翎貌婉心娴,不染纤尘,与玄逸简直是天作之合,错只错在……像,怎么会那么像?那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时而流露出的倔强与细心,竟是与慈懿皇后一般模样。怪不得,怪不得……
“玄逸,若是你执意如此,你希求多年苦筹多年如今只是唾手可得的东西,怕是要与你失之交臂了,甚至……危及自身……”
宇文玄逸望着窗外一片灯火朦胧,语气清淡且幽远:“我只知道,当我躺在雪地上看着雪花一层层盖在身上的时候,我所想到的,只有她……”
他还能说什么呢?不过那位姑娘好像对玄逸的一片深情还一无所知,不过看着她望向他的眼神,谁又能说其中无半分情意呢?
他叹了口气,直望到那双背影消失,直听到府门沉重的合拢,整个人霎时一软。
瑞祥急忙扶住:“王爷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吧……”
他摇摇头:“扶我去书房……”
“王爷……”
宇文容瀚的脚步已经向书房移动了,口里喃喃着:“快点,否则来不及了……”
瑞祥只能叹气,小心搀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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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琉璃灯下,宇文容瀚铺开信笺。
烛光摇曳,晃得那信笺左下角的剑兰仿佛在伸展枝叶。
执象管的手颤了又颤,淡黄的纸页上缓缓出现了两个字……
“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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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清宁王去熙安府的事果真毫无悬念的被宇文玄苍知道了。
苏锦翎望着他毫无表情的侧脸,有些心虚。
可是她为什么要心虚?她原本是去还债的。
宇文玄苍一言不发,眼睛只对着对面嶙峋的山石。
良久,方揽过委屈至极的她:“我知道,你是欠了他的情,心里总惦着是回事。我只不知,这份情你要还多久,若是他……”
苏锦翎幽怨的盯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却被他一把抓过来紧紧抱住。下巴蹭着她的发心,幽声道:“若说起来,还是我的疏忽,若是……锦翎,你会不会怪我?如果除夕那夜……”
那夜,他与她都有了无限的勇气,可是一旦错过那个时机,所有的勇气都像滴落在寒天雪地里的泪珠转瞬凝结成冰。他以为他很快会永远的拥她在怀,却不想……那一日,究竟还要多久?
自除夕夜后,贤妃依然沉默,也不提当日之事,他亦不问,心里却颇费思量,然而亦知她心中担忧。
沉默往往比语言更有力度,因为它总隐含着无数的可能,而那些可能多是无法预知的危险。
贤妃虽不似别的母亲对儿子宠爱有加,却是同样的关心他。这些年来,有些事他虽不言,贤妃却暗中替他料理了许多。按理,他喜欢苏锦翎,贤妃没有必要冒着欺君之险阻拦而是应玉成好事,即便皇上喜欢锦翎,但若是贤妃开了口,想必并非难事,可是……
如今,他不得不思虑许多,尤其是太子于奉仪门誓师之际的表现极具天家威仪,最近亦愈发精进,朝堂上的言论已多次被众臣大加肯定,皇上也渐有悦色。倒不是真的有什么真知卓见,只不过同以往那些荒诞不经比起来,而今的确算得上是浪子回头了。
人们是多么容易原谅过失,总是犯错的人若是做了一点好事,往往让人感激涕零,大加宣扬。而那些经常做好事的人呢?唯有更好,怕也不被注意吧。
一切似乎都在往他不希望的方向发展,表面平静,内里波澜暗涌,谁也不知那卷起的狂潮会打向谁,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出错,不能……
“我知道你有许多难处……”她鼻尖微酸。
自除夕夜后,她亦回到雪阳宫伺候几日,贤妃依然对她很关爱,却总像隔了点什么,偶尔她回头时,会看见贤妃正望着她的背影,那目光……她很难形容,就好像自己突然成了一个多余的摆设,主人便琢磨着该如何安置,或者……丢了。
戏台上那般明目张胆,贤妃不会对她与玄苍之情无所察觉。不,不应仅仅是察觉,而方逸云也在旁边……现在想来,当时实在太过冲动,可是如果没有贤妃的昏厥,现在又会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