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出去——”
她几乎要气疯了。
莫鸢儿,自她来到这个世上就一心一意对她好的人,十五年来,母女俩相依为命,为了她不囿于孤寂的园子,不惜一人忍受孤独。
她依然记得,离开清萧园的那天,天空中阴云密布,雷声隐隐,莫鸢儿立在陈朽的木门边,平地卷起的风将她的衣袂吹得翻舞翩跹,她的神色是少有的安详与镇定,对她说:“去吧,娘就在这里等你!”
是的,她一直以为莫鸢儿会等她回来,自己努力的攒银子,就是想将来带她离开那无情无义的地方,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如今,她依然在那里,可是自己却无法回到她身边,无法见她最后一面,而待到她终可以回到清萧园,还能见到那个柔弱、倔强又骄傲的女人吗?
娘……
“放开我……”
“不行,姑娘不要为难在下,若是想出去,不妨……”
“啊,王爷,宫里不得纵马……”
“啊,王爷,宫女不能……”
然而话音未落,一道雪色的影子并着紧急的马蹄声已掠过眼前,很快化为一个细小的白点。
侍卫们看着骤然恢复的一片静寂,怔了半天,方给了尚在混沌状态中的人一拳:“还不去禀告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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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马疾行如电。
苏锦翎被紧紧护在那个冰冷却透着淡淡甜香的怀中,只能看见路两旁的景物连成两匹色彩杂乱的画卷,带着呼呼的风声退向身后,然而却又于其中拾得一个玄色的匾额,上面金光招展的三个大字生生刺入眼底。
烈王府。
也就在此刻,这三个金字豁然停在眼前。
她跳下马,浑身已无只觉,好似飘一般的卷向门口,却遇到强大的阻拦。
“王府重地,闲人免进!”
闲人?
那两个恪尽职守却目中无人的侍卫没有听到一声冷笑,只忽觉一阵寒风劈面而至,紧接着,面前就出现一个金质龙纹令牌。
二人一怔,就要跪下,然而那寒风已卷着方才那纤弱的女子飞入门中。
廊庑亭阁,朱窗兰牖,碧树庭花,曲桥流水……一切都是她当年离去的模样,可是清萧园,那个荒凉的清萧园在哪?
宇文玄苍看着她的无助与茫然,叹了口气,环住她,足尖一点……
当惊叫声纷乱远去之际,她已落足在一片苍翠之中。
是了,是这里了……
碧绿的草,细碎的花,稀疏的古树,如镜的池塘……还有,那个孤单破败的小木屋,那于风中飘摆的窗页,好像在召唤她回去……
门“咣”的被推开,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男人的身影。
那是一个原本身形高大的男人,而此刻,却跪坐在狭窄的床边,仿佛有承受不了的重力压在身上。他低着头,似在对床上的人说话。他的头发在冬至那日见时还仅仅是两鬓斑白,而今却是银丝丛生。
“走开!”
那个征战沙场多年屡建奇功的身影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她推倒在一旁。
“娘……娘???”
她惊恐的发现,那个温婉秀丽妩媚动人似乎永远也不会老去的女人何时……何时有了这一头欺霜赛雪的白发?
“鸢儿……”那个男人又握住了那双搭在床边的苍白消瘦得几近透明的手。
“放开!”苏锦翎怒极:“你冤枉她,把她丢在园子里十五年,何尝看过一次?你不是任由她自生自灭吗?现在却这般假惺惺,你做给谁看?枉费她天天站在门口等你,这头发……”
泪已夺眶而出。
“你不过是求得一个心安,可她是不会原谅你的,就算她原谅,我也不肯!”
“锦儿……”
苏穆风强忍悲痛,上前拉住她。
“走开!你也是骗子!每次我问你我娘怎么样,你都说‘很好,很好’,这就是你口中‘好’?你们是不是趁我不在对她做了什么?呵,原来你们都在这……”她一一看过去,目光额外在章宛白涂着厚重脂粉的脸上停留片刻:“清萧园清净了这么多年,今天终于热闹了。这么多大人物前来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可是没人想见到你们,你们出去,出去……”
她使劲拉扯着床边的男人,可是苏江烈岿然不动,偶然抬眸看她一眼……深邃的眸中竟是她初见时那般红丝密布,却无当日的怒火,只缭绕着心痛的烟,灼得她的眼底发热发酸。
“锦儿,是你回来了吗?”
床上那个浑身雪白仿佛如一缕浮云般的女子悠悠的睁开了眼。
“鸢儿,你醒了……”苏江烈骤然爆发惊喜。
“娘,是我回来了……”
莫鸢儿颤颤的伸出手,循着声音摸索着。
“娘,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