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人为什么这么生气呢?安人若是要打也应该打那个害死你妹妹的人,都是他丧天害理坏事做尽,才害得我们天天提心吊胆!”被打宫女眼泪汪汪的抗议。
苏玲珑自己也觉得最近脾气渐长,动不动就想发火,结果得罪了不少人。
说来也怪,她们也不满苏锦翎的青云直上,却只敢在背地发发牢骚,或者当面不咸不淡的说上两句,可是对于苏玲珑,却是敢于顶撞,这不能不让苏玲珑愤怒异常。而且苏锦翎当时升到了五品宜人,大家见了她也只是尊称一声“锦翎姑娘”,极是亲切,而如今对自己却是直呼封号,看似尊重,可是神色语气之间不乏讽刺。虽也知她们是嫉妒不平,心底也着实气闷,所以一直想找个机会立立威,却不想……
蓝衣宫女微微一笑:“其实我想说的是这鬼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是诡异莫测的人心……”
“你什么意思?”苏玲珑暗自惊恐……莫非她知道了什么?
“我能有什么意思?若是无那恶人,好端端的苏安人怎么就变了鬼呢?哦,不好意思,我忘记了,”她抿唇一笑:“原来苏安人已经死了,现在宫中又有了新的苏安人了……”
苏玲珑心中忐忑,却强作镇静,厉声道:“你少在这危言耸听,还是先反思一下当着本安人的面为何不自称‘奴婢’,如此岂非犯上无礼?”
蓝衣宫女扑哧一笑:“苏安人真是会说笑,我是去岁秋天被进封为安人,与苏安人可谓平起平坐,不分伯仲,而且论时间我还早于苏安人,且领五品月例,但不知苏安人……”
见苏玲珑脸色泛白,她唇衔笑意,姿态曼妙的福了福身:“不过既是苏安人喜欢,我就给苏安人这个面子,但还是想多嘴一句……若想博得他人尊重,可不是仅凭地位高嗓门大出手快就能办到的,凡事要以理服人,以德服人。苏安人不妨问问自己,究竟做到了没有,做到了多少。我暂且告辞了……”
说着,扶着依然抽泣的宫女离开,略带恼意的劝说道:“现在该知道什么是‘生平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了,平日还是要多积德……”
苏玲珑看着她貌似无意的瞟了她一眼,唇角随之一翘,颇显意味深长,负在身后的手便不禁一紧,掌心已是沁沁的冷汗。
她是什么意思?是只针对今日之事还是知道了真相?怎么每句话都似意有所指?
不,不可能,那件事做得天衣无缝,即便苏锦翎怕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忽然说不了话,又渐渐失了力气。可知道又怎样?她是重犯,谁会相信她?而自己却是众人交口称赞的重情重义之人……
这般想着,攥紧的拳略略放松,却忽然听到一声惊叫……
“哎呀,是苏锦翎,就在你身后……”
刹那间,寒毛尽竖。
她一个激灵转过身子,却见远处一个小宫女正弯腰大笑,而前面的宫女则气得返身追打。
原来是虚惊一场。
她松了口气,捂住狂跳的胸口。
时值盛夏,虽是处在林子内,亦是酷暑难当,可是后背却漫上一层冷汗,隔绝了周遭的酷热,且不断散发着寒气,竟使得人浑身战栗起来。
视线边缘处有什么东西在微微跳动。
她举起捂住胸口的手,但见五根粉红的指尖正兴奋得不能自已。
她急忙用另只手死死攥住它,攥了好久……
放开……
那微有变形的惨白的指依然在自行跳动……
“苏安人,你若是不信的话,你的手怎么会发抖呢?”
那个蓝衣宫女的话忽然响在耳边。
她一个激灵回过头,却见两个路过的小宫女好奇的将她望着。
“苏安人,你的手怎么了?”
她看了一眼,急忙将手藏到身后,旋即怒道:“看什么看?还不做你的事去?”
那宫女吓了一跳,急忙福身告辞,离开时嘴角却不满的一撇。
她的气又上来了,可是追了两步又停下,将手举到眼前……还在抖,它还在抖……
“其实苏安人,你心里也是怕的不是吗?何必要假装坚强呢?再说苏锦翎是你妹妹……对了,她是不是每晚都托梦给你?”
眼前闪过那个蓝衣宫女诡异的笑。
她忽然觉得今日似是很不寻常。
这的确是她每日必经之路,可那两个宫女的服色和打扮分明是长宁宫的人。
长宁宫级即是冷宫,离此地甚远,她们怎么想到要到这里聊天?而且冷宫的宫人轻易不得离宫半步……
越想越不对劲,那蓝衣宫女的话虽不多,却似句句包含玄机,处处深藏暗示。
她,到底知道些什么?
手依然在抖。
苏玲珑愤愤的看着它,真恨不能一刀将它剁了,好像这样就能砍掉与苏锦翎的过往,砍掉那夜夜纠缠她的噩梦,砍掉这段她不想再忆及的过去,做回曾经的她,真真正正的成为众人口中“情深意重”之人。
她攥紧了拳头,狠狠砸在树干上。
粗糙的树皮硌破了细嫩的皮肉,有一块还深深刺进指中。
她非但不感到痛,倒觉痛快异常。手依然在战栗,不过那一定是因为刚刚那记重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