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倒是觉得七殿下是想自己赏月却是要奴婢眼巴巴的看着。”
宇文玄朗轻声一笑,变戏法的在苏锦翎面前放了只碧玉杯,随即玉壶轻转,亲自为她斟了酒,旋即按住苏锦翎拈起杯子的手:“这酒浓烈,少喝点。”
苏锦翎微微一笑,眸子落在他的手上,轻声道:“七殿下尽管放心。”
宇文玄朗认真的看了她一会,忽的白牙一闪,收回手来,自怀里掏出个小盒子,在她面前扬了扬:“醉了也不怕,我这有醒酒丹。我就是怕你把这酒喝光了,那我可……”
但见苏锦翎目光一移,落在他脚边,正是一个酒坛。
他有些尴尬:“呵呵,其实我今天就是要来灌醉你的!”
苏锦翎转动着酒杯,看着月光在杯沿上旋转,而后轻啜一口:“七殿下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宇文玄朗微怔,而后大笑:“我怎么会有不开心的事?无非是……”
“无非是怕我难过想来陪着我,是吗?”
宇文玄朗对上她的目光,缓缓收了笑意:“锦翎……”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她淡淡一笑,举了杯子,一饮而尽。
宇文玄朗本要阻挡,仍是收了手,看着她伏在桌上咳得厉害,急忙拍着她的背,故作开心道:“好像谁会跟你抢似的。酒还很多,你若是喜欢,我再去拿一坛来……”
咳声止,却是伏在桌边不动。
宇文玄朗也不扰她,继续自斟自饮,偶尔吟上两句酸诗,算是把名士风流演了个十足十。
然而那人依旧伏在那一动不动。
她裹着厚重的披风,连风帽亦扣得严严的,乍一看去,好像是搭在桌边的一件衣裳。
风吹过林梢,洒下树叶呢喃,却掩不住一声轻轻的啜泣。
他终于叹了口气:“锦翎,时间过了这么久了,我想有些事你也该明白了。许多时候,即便身在高位,也是不能随意而为的,他总要考虑太多,尤其是为了珍视的人,所以纵然表面上那么做了,可心里……”
“七殿下,不是说要共赏圆月吗?这么自说自话的也没意思,不如讲点有趣的事……”
“嗄,有趣的事啊……”宇文玄朗顿住语气,眨眨眼,忽的笑了:“若说有趣的事啊,你不就是?”
“我?”
“对啊,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我在山上观察了你半天,又丢了好几颗小石子过去你才发现我,你说你是不是笨得可以?”
“我笨?”
“是啊,不会爬树,不会跳墙,胆子小得要命,又辨不清方向,还得我夹着你去找……”
声音戛然而止。
此际,浮云恰好遮住月光,对面那张刚刚焕发光彩的小脸顿蒙了层黯然。
苦笑,他怎么忘了,但凡他能记得的有关她的故事皆是宇文玄苍有关。
苏锦翎垂了眸子,指无意识的转动着酒杯。
沉默片刻,忽然笑了:“这些事一点意思也没有,我倒是听说七殿下有不少趣事,不妨说来听听……”
“我?我哪有什么趣事?你若是想听,我给你讲讲玄铮的,那家伙……”
月光下,花香中,年轻的皇子兴致勃勃,似是要借此把那仇敌的每一丝糗事都挖出来抖个遍,顺为自己正名。想来玄铮在她面前没少说自己坏话,否则每每他讲到关键环节怎么都会遇到她的质疑?
宇文玄铮,你是处处和我作对啊!
然而心里却道,玄铮,若是你得知我将你的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翻出来只为博她一笑,怕也是心甘情愿的吧。
清风里,云影间,清丽的容颜于夜光与月光交织的轻纱中愈显出尘,微染的酒意在眸中氤氲了朦胧,更见动人。
她笑着,笑意清浅,笑声轻灵,好像宇文玄朗当真讲了什么有趣的事,而那些趣事她早已在宇文玄铮口中听过千百遍,而今不过是换了故事中的主角而已。
谁说酒入愁肠愁更愁?她现在真的很开心呢,好像忘记了所有的过往,眼下的她又重新成了那个刚刚来到这个时空的小婴孩,是那般透明,那般轻松。偶然有一丝心痛划过,却是被辛辣冲走,然后化成一片火海,燃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烧吧,都烧干净了才好!
仿佛真的看到了火光,照亮了记忆的片段。
她还记得,第一次喝酒,是在天香楼,他第二日就要同方逸云结婚,却是与她在那一刻饮下同一杯酒……
第二次,是在肃剌的青禾节上,又是同饮一碗酒。那酒可真辣啊,她只喝了一口就忍不住要吐出来,是他吻住她,与她共赴一世情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