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从黑月亮死里逃生的人壮着胆子带人进去搜寻,他只能在外面焦急等待。
他带来了都黎,他曾告诉过她都黎可带路,可是为什么一个下午过去了,还是不见她呼唤都黎?难道是……
他不敢想下去。
日已偏西,林子被黑雾团团围绕,若是天黑之前无法走出这片林子,怕是真的要……
就在这时,都黎忽然长啸一声,振翅腾空。
所有人都面露惊喜,满怀期待的望住那渐渐凝成一个黑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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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翎从他怀中挣出,死里逃生的喜悦顷刻散尽,清澈的眼底满是愤怒,脸上亦燃着两团怒火。
络戈也不介意,哈哈大笑,手只一托,便将她扶上黑马,自己亦飞身跃上,臂绕至她身前,握住缰绳。
除了苏锦翎,好像没有人注意到在林外等待的人中亦有个雪色的人影默默坐在马上。
渐浓的暮色遮住了他的脸,连那双冷锐的眸子亦尽掩其中,整个人仿佛雕塑一般,与身后的龙翼军沉入这暗沉里。
络戈见苏锦翎只回头望住一点,不由循着看去,却见黑雾环绕中又走出一人。
草原夜凉,那人只穿着一件中单,衣服下摆还有破损。可即便此种打扮,亦丝毫不显落魄。
此刻,他方发现苏锦翎身上不再是出发时单薄的骑装,而是穿着肃剌的衣袍,想来那人亦是误入黑月亮,这一路定是对苏锦翎多加关照。
他微微一笑,跳下马,行肃剌礼,郑重道:“络戈谢谢这位朋友。但不知这位朋友从何而来,如蒙不弃,请随络戈同回大帐,络戈定煮酒烹羊,感谢朋友的相助之恩!”
暮色中,听到那人轻笑:“我的确是要回大帐,却不是同你。”
络戈颜色微怔,却见那人缓缓上前,凌厉如峭壁的面容破开低沉暮色,一侧唇角正高高吊着:“络戈,你不认得我了?”
络戈沉眉看了他半天,眸色渐深,终吐出一句。
极低,轻易的便融入这暮色,却是清晰的游到每个人的耳边。
“络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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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翎估计自己躺下时已是子夜了。
对于自己这个从黑月亮死里逃生的外来客,草原人民给予了无限的关心和关注,这间小帐篷自她住进来除了送饭送水等必要事物就少有人出入,今晚上却是人流如潮。
立敦可汗赐下一大堆宝物,说是替小女致歉并给她压惊,而络月郡主竟是亲自来了。
挑剔的眼光四处打量,又赶走了前来问询的人,坐在床边,盯着苏锦翎看,那明亮的目光令人分外不自在。
苏锦翎只当她又是来找自己麻烦的,不承想她语气冰冷,依然是高傲之态,然而言辞之间却对她充满敬佩。
“想不到你为了赢我竟是在马身上动手,却差点害了自己的性命。”
“我没有……”
彤云受伤,实属意外。
络月根本不容她开口,一摆手制止她:“不过你这种破釜沉舟倒是让我对你刮目相看了。我长这么大,还是头回有人跟我这般较量,我也知道,他们多是碍着我是郡主,不敢赢过我……”
“郡主的确是骑术高超,并非……”
“行了行了,因为你作弊,纵然跑到我前面了,可也不算赢,再说,你也没按约定取那红绸子跑回来。所以这回不算数,等下次,咱们再比个高低……”
见她当即变了脸色,顿觉有趣,忽的凑过来:“你也别担心,到时就怕是有人不肯让你跟我比了……”
她瞟了瞟案上堆积的宝物。
苏锦翎顿时有些心惊,不过想到自己仅是一个宫女,立敦可汗应是不会那般抬举她吧?可仍是有些不安,想到络戈待自己的种种关爱,不安愈发强烈起来。
然而此刻,络月似是比她更加不安,苏锦翎从她的碎碎念中得知二十年前发生在肃剌草原上的那场惊险。
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为了汗位,竟然对自己的亲生哥哥下毒!
嗜血的争斗无处不在,无时不在。
权力,到底是什么,竟能将一个孩子变成魔鬼?
思及宇文家族的种种争斗,她忽然心生恐怖,若是宇文玄苍夺得大位,他要如何对待他的手足?或许不是他,而是任何一个宇文家族的人,到时他又会怎样?且不用看将来,现在朝堂上的暗涌亦是隐着刀光剑影。或许他们如此争斗并不一定是为了那个位子,而仅仅是为了生存。
这一瞬,她仿佛忽然明白了宇文玄苍的安排……若是一切均来不及而让宇文玄晟顺理成章的登基,他自身尚且难保,又如何保得了她?将她安排在皇上身边,便是为她想的最好的法子,而她却误解了他的苦心,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他,不过,他这人向来是不屑于解释的,就像他用心头之血为她铸就白玉莲花,若不是她侥幸发现,他怕是就要瞒她一辈子……
心底波澜涌动,而络月郡主依然在喋喋不休。
“其时我还没有出生,这些事都是老人们跟我说的。络耶被他们称为魔鬼,逐出草原,我们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却不想……”
络月双手交握,紧了又紧,忽然道:“这些日子你要小心点……”
她一怔,方要问个明白,却见贤妃进了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