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有机会再来,我一定盛情款待……”
回了头,那高大的身影已模糊在水雾中。
自始至终,她没有说一句话,可是心底却是默默的,异常坚定的念着,络戈,你一定会成为肃剌最优秀的可汗,一定!
马车启动,车帘外,是他执着的身影,虽是立在原地不动,可是那目光,一直追随着渐渐离去的她。
都离长啸一声,振翅而起,只一瞬就飞到车前,拼命拿翅膀扑打着车厢,夹杂着急促的啸声。
它大概不明白,为什么它的新主人不要它了。
泪终于掉了下来。
“都离,快回去吧,等我有时间再来看你……”
都离好像听不懂,继续愤怒的进攻马车,它要把被囚禁的新主人救出来。
苏锦翎已经哭出了声。
肃剌一行,似乎改变了她的一生,有太多太多的难以言说留在了草原,也留在了心里,是回忆?是亏欠?是不舍?她说不清。有些事大概穷己一生也难以明晰,她只是伸出手,指尖擦过都离坚硬的长羽:“都离,快回去吧,回去……”
都离不听,利爪抓住车厢边缘,拼命扇动巨翅,要把车带走。
一声嘹亮的铜箫悠悠响起。
都离进攻骤止,一双晶亮的眼睛与她对视良久,忽的长啸一声,凌空而起,高高的盘旋在苍穹,直到车队走出很远,还看着它定在那,注目凝视他们的远去,时不时哀鸣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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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没有来时匆忙,然而入了冬季,北地已无好景致,五日后,竟下起了雪,薄薄的一层。
宇文玄铮欣喜的拿袖子捧了雪伸进车窗给苏锦翎看,她只是淡淡一笑。
宇文玄铮知她心情沉重,也不提醒,只是嚷着让她看这看那。
她的目光却向间距三个车位的那辆马车看去。
这一路上,确切的说自打那人请上赐婚她就再也没有看到过他。皇子们因为天气严寒,已避入车中,那辆车,应该是络月郡主的车子吧。
络月郡主的和亲没有如其他和亲一样由属国出军送行,由礼官陪送,她只是默默随着天昊的车马,一步步的接近帝京,不似和亲,倒似陪夫君出行,现在又要回去了。
心底又翻起恨意。
她现在有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答应宇文玄逸的条件了,那日的事回想起来竟恍若一梦,只记得他临走时的那句……玄逸此生定不负你!
是因为相信他吧,亦或许她的确希望宇文玄苍的转变是另有隐情吧,然而大局已定,她即便知道真相又有什么用呢?牵引她的,不过是一段她难以割舍的情,即便是痛,亦不肯放手。也许是为了心底的不甘,定要为自己讨个说法。
想来又是可笑的,即便有了说法,又能怎样?
她真是越想越糊涂了。
“六哥……”宇文玄铮的声音开心起来。
“锦翎怕冷,你还让她撑着帘子吹冷风……”
“锦翎现在是我们的人了,我自是要更加关心她,可六哥却是不懂怜香惜玉了……”
宇文玄瑞摇着扇子,漫不经心道:“此话怎讲?”
“那车子又空又大,她一个人在里面当然是冷的……”
“哈……”宇文玄瑞大笑一声:“八弟果真是善解人意啊!”
宇文玄逸淡笑着睇了苏锦翎一眼,却见她垂了眸子,撂下车帘。
动静这般大,引得那间距三个车位的马车窗帘轻卷,露出一道缝隙。
宇文玄逸轻轻一笑,纵身跃上马车。
宇文玄铮便夸张大叫,终惹得那露出一道缝隙的帘子狠狠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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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翎不自觉的往后坐了坐:“你怎么上来了?”
他握了握她的手。
她一惊。
他力度不大,而她却无法抽回。
“冷不冷?”
他笑意盎然,她低头不语。若是不知就里,只这么冷眼一瞅,定会认为这是相亲相爱的一对儿。
他似乎毫不介意她的回避,只四下环顾:“车子小,又颠簸。本不急着赶路,可是父皇为了给咱们争取时间筹办婚事……”
掌心的手明显的一颤,他依然故作不知:“不过我跟父皇提议,到了前面的扶南行宫可以稍事休整,你也可好好睡一觉。看你,眼圈都黑了……”
抬指抚向她的眼。
她的头微侧:“奴婢谢王爷关心……”
手就这样停在距离她眉心半寸处。
须臾,收回,笑道:“怎么还自称‘奴婢’呢?即便不想称呼自己为‘妾身’,只称名字也好……”
她的眸子望着挡得严实的织锦窗帘,凉声道:“王爷怎么还不下车?”
“本王为何要下车?”
“八殿下他们还在外面……”
“玄铮无牵无挂,自是可以在这天地里任意游逛,而我……”气息忽的移至耳畔,带着清冷的杜若之香:“有软玉温香在侧,怎忍心离开?”
未及她着恼,已是收身靠在椅垫上,朗声大笑。
车队隆隆,碾碎笑声,随风伴雪的飘舞,仿佛不经意的,就钻入那距此三个车位的不知何时又露出一道窗帘缝隙的车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