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里,宇文玄瑞摇着扇子,时不时挡着嘴打个呵欠,睡眼惺忪的看着前面那个兴奋的宇文玄铮,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宇文玄铮非常欢欣的来敲苏锦翎的门,可是指节尚未碰到门扇,就见门无声的开了,打里面走出的人是……宇文玄逸。
静。
过了好半天,宇文玄铮方觉有人抬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咔”的一声,终使得毛乎乎的下巴归于原位。
宇文玄瑞收回扇子,眯着细眼,摇得欢快。
“六哥,”宇文玄铮的喉结艰难的滑动了一下:“你是不是有点……太迫不及待了些?”
话音未落就要往里闯,他要看看苏锦翎是不是被宇文玄逸给摧残得不成人样了?想不到啊想不到,他一直以为六哥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怎诚想这么不懂怜香惜玉,锦翎还病着呢,六哥竟然……不行,他要安慰她!
未及宇文玄逸出手,泥金折扇已拦在他胸前。
宇文玄瑞打着呵欠,泪汪汪道:“关你什么事?”
“可是她……”
他忽然止住。
是啊,关他什么事?苏锦翎已经被赐婚六哥,就要成为清宁王妃了。
“呃,我,我只是想叫她起床,车队就要出发了……”
宇文玄逸微微一笑,语气轻轻:“再让她睡会吧,她昨天睡得晚……”
若是看到他一大清早的从苏锦翎房中出来可能勉强被归为误会,这句话则着实引人深思了,再看清宁王一副春风满面志得意满的模样……
宇文玄瑞也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呃,这个……那个……也好,反正他们还要准备一阵子。玄逸……”
他挤挤眼:“你要不要也再‘睡’一会?马上又是一路颠簸,可是很‘累’的啊……”
宇文玄铮气得要去掐他的脖子,他却哈哈大笑。
这工夫,回廊转弯处踅出一人。
雪衣飘飘,长发如墨,一如既往的敛眉沉思。
路过他们身边,那飘飞的袍摆似是一滞,却依然滑过去了。
宇文玄瑞望着那清隽冷傲的背影渐渐远去,以扇掩唇,附到宇文玄逸耳边:“你这招可是够阴的,你就不怕……”
宇文玄逸但笑不语,只看着那身影终消失在冰天雪地中,方眯了眸子,掩住眸底风云。
————————————————————
距离帝京还有一日的路程。
所有的人皆现出疲色,恨不能一步便迈入帝京,好好睡一觉。
苏锦翎裹着貂绒风麾,靠在铺着锦垫的车厢,闭眸假寐。
宇文玄逸亦在车内……自那日,他便与她同乘一车,弄得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清宁王对未过门的王妃关心有加,宠爱非常。
清宁王敢于对长治可汗横刀夺爱又跪了一日一夜导致箭伤迸裂恳请皇上赐婚的消息怕是早已传到帝京,不知有多少女子咬断了牙哭红了眼恨碎了心。
有时想想,便觉挺好笑的,于是这一日的路程亦不觉枯燥,简直是有点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那团混乱。
车队隆隆,沿着官道,一路飞驰。
迷蒙中,忽觉眉心一点冰凉。
长睫一掀,却是宇文玄逸收了手,正笑着看她:“怎么睡觉还皱着眉?是不是太累了?再坚持下,今儿晚上就该到了……”
是啊,就快到了。
这场北上,去也匆匆,返也匆匆,却是于这来去之间失了太多的东西,无法捡拾了。
她忽然想,若是自己没有随驾北上,现在又是怎样一副光景呢?
虽这世间没有“如果”,可人仍惯用它来做种种假想,而结果只能适得其反。
一个月的行程,也就是说,再有半个月的时间,她就要嫁给眼前这个人了。
她突然有些害怕。
如果,如果自己不回帝京,是不是就可以……
“嗖……”
一道亮光忽然擦过眼前。
与此同时,对面的人忽然抱住她扑倒在地。
“叮!”
好像有什么硬物狠狠撞在车厢上。
她越过那护住自己的人的肩膀看去,惊见一只羽箭定在窗边,箭尾兀自颤动。
“有刺客……”
“护驾……”
伴着惊喊,仿佛有无数只鸟在啄着车厢,笃笃作响。
那人将她护了个密不透风,浑身绷紧,仿似一支蓄势待发的箭。
惨叫声响在车外,紧接着,车门大开,冷气骤入,而下一刻,她只觉护住自己的怀抱微微一震,惨叫又起,车门霎时关闭。
“六哥,”宇文玄铮的声音急急传入:“箭都是往这边来的,你要小心!”
苏锦翎听到那胸膛发出一声轻笑:“果真!”
身子旋即一轻,却是他跃出车外:“交给你了!”
她只听得这一声,而后便听宇文玄铮惊叫了一声:“六哥……”
仿若鸟啄的乱响随着宇文玄逸的离开骤然停止,远处却是一片杀声。
她惊恐的撩开窗帘,却被宇文玄铮推了回去,怒吼:“你想害死他吗?”
她不明白此中关节,却是不敢再动,只听外面的厮杀之声忽起忽落,似乎都汇聚到一个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