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是硕大的紫檀木书架。
可以说,这是这间简单书房内唯一奢华的摆置,一丈长,一人多高,九列三行,里面的书分门别类,皆码得整齐。
她很轻松的找到了《天昊志》,方发现足足有十五本,每本皆厚寸许,分“皇纪”、“民风”、“异传”三类。听说尚有遗失在民间的册子,文定王正在收集,而且年前就外出远游,连内廷家宴都没有参加,皇上想要他为宇文依薇送嫁,还有点发愁要上哪去传旨。
她想了想,寻了几本《异传》,按时间找到三百年前的那册,自目录搜到“飞仙”字样……
记录极为详尽,莫非世间真有如此奇事?
其实,她也知自己完全不应该有此疑虑,她既是能来到这个空间,便应了那句广告词……一切皆有可能。
不过这位程姓女子与那顾姓官员倒真是恩爱非常,一段姻缘历尽波折却终得完满,只可惜了广陵王。
也难怪,这世间事全得了这边就全不了那边,总是难让所有人都尽如其愿,想必那位程姓女子心中也是觉得对广陵王有所亏欠吧。
叹了口气,又翻了几页。
“锁魂弓”……可锁住人的魂魄,多用在危急时刻,然后再以异术唤醒。然而什么样的时刻才算是“危急时刻”呢?
“福地洞天”……人间仙境,可使人长生不老,亦可令一切疑难杂症不药自愈,然而能觅得此仙境之人可谓万中无一。
简直是神话传说了,不过看起来也蛮有意思的。
她笑了笑,再翻了一页,忽见“凤凰涅槃”的字样。
故事讲的是一个女子,为了寻找丈夫的魂灵,以香木焚身……
据说是上古的巫术,需要人生生忍受烈焰焚身之苦,方能以表衷情,感动上苍。
究竟是什么人才能忍受这样的痛苦?
她摇摇头,待目光移至日期时,忽的怔住……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眨眨眼,随即打了个喷嚏,这时院中忽传来“王爷回来了”的奔走相告之声。
她急忙将书放回原位,待人声稍过,方蹑手蹑脚的走出门。
冷风一吹,又打了个喷嚏,人也随即迷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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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翎躺在床上,眼皮沉得要命,呼吸也跟着费劲。
已是吃了药,秋娥因为拉着她顶风冒雪的四处溜达又将她独自丢在书房半日导致她受凉患病而极为不安,意欲将功折罪,给她压了三层羽绒被又塞了四个汤婆子,可她依然觉得冷。
坠儿小心翼翼的移到她身边,讨好的叫着。
它现在已经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正如秋娥一般忐忑的想要弥补过失。
苏锦翎叹了口气,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坠儿,王爷不是打不过你,也不是不可以赶你出去,他是……”
是什么呢?她心里明白,可是即便当着小猫也不肯说出口。
那会听说他回来了,原来不过是空车,人却不知去向。
奇怪,她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他的行踪了?不仅是行踪,还有他心底的每一丝细微。
除夕夜的梅园,当宇文玄苍对她说可借刺客出现之机带她走时,她耳边却是乍然响起他嘶哑的低语……别离开我……
坠儿伸出小舌头轻轻的舔着她。
她收回神思,捉住它,虚弱的坏笑:“你也将功补过吧!”
将它塞进被子里抱紧。
这个暖水袋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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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沉中,感觉有人在看她,颀长的影子遮住了烛光的昏暗。
她以为是烧糊涂了,然而只将脑袋露出被子的坠儿再次发出威胁的低吼,可是声音却戛然而止,与此同时,蜷在颈窝的小身子忽的一僵,只肚皮不断起伏。
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很想笑,可是烧得严重,竟无半分力气。
她只从勉强嵌开一条缝隙的眼帘中看到一只优美的手小心翼翼的掀开被角,只用两根指尖将一动不动的坠儿拎了出来,犹豫片刻,放到距离最远的床角。
生怕惊动她般,蹑手蹑脚的上了床,指一弹,烛火随即熄灭。
是因为病得沉重,还是因为他在身边?她睡了这几日来最沉的一觉,醒来时已是正午,宇文玄逸正坐在案边,翻看着最新一期的《京城彩韵》。
他意态闲散的倚在那,唇角衔笑,阳光正点在那笑意之上,仿若温玉生辉。
想着昨夜温暖的怀抱,想着他偶尔印在鬓角的轻吻,不知为何,那唇角的笑意就悄悄漫进她的心里,暖意融融。
是因为患病之人容易失去许多期待吗?她忽然很想让时光就此停止,来享受这一份难得的安然。
他合拢了书,长指轻轻抚过边缘处颜色极重的一线……只有被经常翻看的书页才会留下深重的痕迹,而那一线正是记述上月大婚情景的几页。
唇角笑意愈深,不由望向她,却正对上她偷看自己尚未来得及移开的目光……
她有些尴尬:“王爷今日没有早朝吗?”
他也不答她,只移到床边,摸了摸她的额:“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