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娥进了门,见她那铺在地上的撒花软烟罗裙已湿了一片,急忙掩了窗,刚要说什么,就听门声骤响。
“启禀王妃,门外有人请求进来避雨……”
“门外有雨搭,就让他在那避吧。”秋娥没好气道。
“让他进来吧,好生安置,顺叫后厨送去碗姜汤驱寒……”
“王妃,咱们还尚不知那是何人……”
苏锦翎望着琉璃窗格间蜿蜒而下的水珠,喃喃道:“若是咱们流落在外,遇了这样的天气,也希望会有一处避雨之所吧……”
秋娥唇动了动,然而终究未出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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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苏将军说雨大,道路难行,问公主是否可以在此安营?”
“就按苏将军说的办吧……”
那小校领命称“是”,打马远去。
宇文依薇挑了窗帘,望向这扯天扯地的雨幕。
纷杂中,不见那笔挺的身影。
一路上,她与他就是这样,除非迫不得已,他不会出现在她的车旁。可以说,二人的距离的确比在宫中时近了许多,偶尔隔着帘子,她也会感觉到他的担心,然而那纯属于臣子对公主应尽的义务,无非是“公主今日可好”,“天气渐热,公主可饮水避暑”,“公主,今日车马需快些,否则……”
行规举步,皆谨守礼节。如此,即便只隔道帘子,却更显生疏,而将来,他们之间山高水远,又会是怎样一种光景?
此番主动替依蕾和亲,一是赌气,一是想看他的反应。
她听说父皇要将苏锦翎许给长治可汗,六哥当即就跪地请求父皇收回成命,将苏锦翎赐婚于他。当时,好像所有人都不知清宁王对那小宫女竟有如此深的情意,为了她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在那一刻,她相信所有人都如自己一般被深深的打动了,她也曾想过,若是有人肯为她……
然而他毫无反应。
她跪请和亲时,他就在皇上身边,神色如常……她指名让他送嫁时,他颇感意外,却仅是睇了她一眼,便跪在御前“末将领命”……这一路上,他鞍前马后,克尽己责……
不愧是烈王之子,于烈王是一样的正色庄容,不苟言笑。
心里积压多年的郁气一点点的下沉,又被这比帝京皇城猛烈许多的风吹散了,只余一片空落。
六哥那般勇敢,是因为他心里有那个人,而他这般沉默,是因为……他心里根本没有她。既是没有,她在或不在,她如何或不如何,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几日,行程加快,是迫不及待要摆脱她这个包袱吗?
她才发现自己犯了个多大的错误,开了个多荒谬的玩笑,可无论是什么,也只是她一个人的选择,都需她默默承受。
也好,从今后山高水远,不再相见,便也不再惦念了吧。
她将来生活的地方,是片辽阔的草原,想必那里狂悍的风会填满她一路的遗失吧。
雨声震耳。
重重雨幕中,所有人的身影都是模糊的,如此看来竟是那般相似,相似得她已是找不到他的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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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好雨。
走出帐子,顿时被清新的空气扑了满怀。
草原一片碧绿,水洗后更显青翠,煞是可爱。那草尖上挂着水珠,折射晶光,遇了清风,颤颤两下,便亮闪闪的滑落,在水洼处荡开小小的涟漪。
随行的宫女喜不自胜,央告苏穆风能不能晚点启程,让她们去采撷那些叫不出名的带露鲜花,还有那一丛一丛圆乎乎的蘑菇。
她们去请求他,自是因为他是负责送嫁的最高统领,另外……这个年轻的英雄正是她们心中暗恋的对象呢,即便知道此番随公主和亲肃剌,终生难返,然而只要能多看他一眼,多和他说一句话,也是足慰平生了。于是有的人甚至大起胆来,拉住他的袖子……
一张张青春的小脸写满兴奋,令他不禁想起幼年的锦儿。那时的清萧园也有过这般的雨后美景,他与她奔走在草间,寻找那成堆的小雨伞……
唇角微勾,点了点头。
“苏将军,你不同我们去吗?”
“不了,你们快去。只一刻钟,小心不要走散了……”
宫女一阵欢呼,正待散去,却被他叫住。
其实,他是想依薇公主自小生长在天栾城,没有见过这派自然风光……
早有宫女向宇文依薇的帐子奔去。
“公主……”
撩了帐帘,欣喜霎时冻结在脸上。
“苏,苏将军,公主……不在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