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是祭祖扫墓的大日子,宇文家族上下皆要先去太庙祭祀,再赶往西陵拜祭,前后行程大约三日。
四轮青轴镶花马车停在门外,苏锦翎上了车。车帘滑落之际,秋娥示意她看向不远处一个卖杂果的人。那人也正往这边看来,对上她们的目光,又很快调转开去。
秋娥神秘兮兮道:“我听福禄寿喜说,最近总有莫名其妙的人出现在王府附近。他曾找人试探过,好像都是高手……”
苏锦翎心神一凛,急忙撩开锦帘又望过去,但见那人已开始招呼来往行人,兜售杂果。
“别疑神疑鬼的,人家不过是生意人……”
“生意人哪不能去,偏偏跑到王府跟前?待回去让护院都把他们赶跑。”
“还是算了,小本生意不容易。再说万一被有心人利用,对王爷声名不利。”
秋娥也便不再多话。
马车行了一段路后忽然停下,半晌不动,隐隐传来谦让之声。
秋娥掀了帘子,低声道:“是煜王府的车驾。”
苏锦翎顺着缝隙瞟了一眼,恰看到一角雪色飘入视线。
原本长幼有序,煜王府的车需先行,可是煜王府那边的人说清宁王保家卫国,征战在外,劳苦功高,理应先行。
苏锦翎让秋娥告诉车夫及时赶路,不要误了入宫的时辰。
于是清宁王府的车马在先,煜王府的车马在后,再加上随从人员,两府的车驾中间大概隔了一条街那么远,可是苏锦翎总觉得有一双冷锐的目光越过人群,穿透车厢,牢牢盯在她身上。
她觉得这不过是自己的心理作用,然而无论是下车入宫还是太庙祭祖,亦或是迤逦行至西陵,那个雪色的身影总是不远不近恰到好处的出现在视野范围内,就像当年去华云山祭天的路上,他若即若离,不动声色。
拜祭完毕已是次日正午。
西陵是皇家寝陵,景致优美,且清明节又有踏青习俗,所以大家得了皇上的允许,三三两两的散去游玩了。
苏锦翎本打算寻附近的亭子坐一坐,却见宇文玄铮大步行来。
宇文玄铮是极想带苏锦翎四处散心的,怎奈今时不同往日,她已为人妇,又是清宁王妃,而自己身边则多了个河东狮,只能暗叹命苦,又不肯错过与她说话的机会,于是取代了吴柳齐赶到她身边:“父皇寻你过去。”
他有些担心的看住她的憔悴:“你又瘦了。我早说过常项不是六哥的对手,你不用担心。昨儿个前线再传捷报,两座城池一被收复,一座投降。你瞧,一有消息我就先告诉你,而且大家都说这仗打得极顺,要不了夏天大军就该回来了。快别愁眉苦脸了,到时六哥看到你瘦成这样,该心疼了……”
“真不知道是谁心疼……”一个声音脆生生的插了进来。
宁双双俏生生的走来,脸上虽笑着,眼睛却狠剜了宇文玄铮一下:“父皇让你寻六皇嫂过去,你还在这磨蹭什么呢?”
苏锦翎淡淡一笑,谢过二人,甫转了身,耳边便传来宁双双故意张扬的声音:“清宁王虽然领兵在外,可也用不着你越俎代庖……”
秋娥抿紧了嘴,但见苏锦翎恍若未闻,只能暗自咬牙,扶着她快步离开。
有一抹雪色擦过视线,苏锦翎垂了眸子,不动声色的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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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玄逸奔赴羯都便捷报频传,皆言战事,可最近一封快报不知为何多了样东西,朕看了以后百思不得其解,特叫你来瞧瞧,这是何物?”
苏锦翎接过信封,打里面抽出一张纸,展开……
忽的唇角一翘,眼底却是一热,险些掉下泪来。
“朕就说嘛,这种古怪,只有锦翎才看得懂……”
一张普普通通的信纸,上面简笔勾勒一盏孔明灯,灯上清清楚楚的写着一个“陆”字。
去岁元宵节,他重伤初愈,她为他燃放一盏孔明灯,其上只写了这个“陆”字。
因他排行为六,六又有“顺”的意思。
此番他是想告诉她,一切顺利,勿念。
别人再怎样说他平安无事,也不如他亲自相告,他只当她不识字,便画了这图。这属于二人间的秘密,自是只有她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