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翎抬眸看他,指尖定在浮雕在青玉酒盅的梅花上。
宇文玄朗没有抬头,亦似在欣赏杯上花纹:“若要走,就走得干干净净,莫要留下什么疑虑。”
她眉心轻蹙,略歪了头看他。
“人若对某些事情念念不忘,多是因为不知那件事情的原委,一旦明了,方能真正的无牵无挂……”
“七殿下,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叹了口气,却又一笑:“你还记得华云山祭天一事吗?”
苏锦翎不明白他为什么提起这个,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还记得当时我为什么要离开吗?”
苏锦翎皱眉回想:“似是罗姐姐病了,京中传来急信……”
也分不清他是在轻哼还是在轻笑,只见他一瞬不瞬的盯着那酒盅:“我直到回京才知道,她并没有生病,而关于生病一事,她竟毫不知情……”
苏锦翎不禁有些惊愕,然而瞬间明白了此间关节,拈着酒盅的指不由自主的轻颤。
宇文玄朗笑了笑……她果真不像以前那般钝了。
事实上,经历这么多事,还有谁会一成不变呢?然而这于她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无知的人大多很快乐,那么他还需要说下去吗?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没有回京,你和四哥……今日又当如何?”
“七殿下……”她霍的挑了眸子。
宇文玄朗唇角微勾:“我只当你现在与清宁王鹣鲽情深,却不想,心中还是忘不了……”
“七殿下,有些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永远无法回头,你又何必……”
宇文玄朗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沉声道:“若当真忘了,又何必在意他人提起?”
他抬了眸,对上苏锦翎的隐怒,苏锦翎竟莫名有些心虚。
隔了一会,她低低的叹了口气:“人怎能忘记过去?无论是开心的还是不开心的,都是一份难得的记忆。只不过,人都在向前走,过去的不能捡拾,却告诉人要更好的珍惜身边的拥有,以免让现下的也成了不能捡拾的过去,这一生岂非太过失败?”
宇文玄朗轻叹一声:“你的确是在向前走,可是有些人……他走不出去……”
苏锦翎半晌说不出一句。
“或许,这就是天意弄人吧。”宇文玄朗倒自己找到了答案:“我知道,你初时嫁给清宁王是为了让他帮助调查四哥因何变心一事,他怕是直到现在也没有调查清楚吧?”
“你怀疑他?”她的语气已有明显的不悦。
“我怎会枉做恶人?”他笑笑:“此事的确与他无关,只是他怕是已经知晓真相却不肯告诉你……”
“因为这个真相现在对我而言已经毫无意义了。”
“好个毫无意义!”宇文玄朗冷笑:“不过你说的对。我今天来此绝非有人授意,而且若是他当真听了你这番高论,怕是更要心寒。呵,我差点忘了,你本就是个心肠冷硬之人!”
他忆起她霍然得知宇文玄苍真实身份时的决绝,捏着酒盅的指尖泛起了一点青白。
“我也知道,即便我说了真相也挽回不了什么,只不过了却我的一个心愿而已。”他垂了眸子:“其实那时你刚回天栾城我就想告诉你,可是一直没有机会……”
苏锦翎记得大婚前夕,曾数次在天栾城里遇到过宇文玄朗。其时,他站在路边,似就是在等她。脸上是沉郁的急色,见了她,就要上前,却是被随后而至的宇文玄徵打断了……
她不禁想,若她当真得知真相,又会怎样?
可是世间从来没有如果,即便有,她又如何能容忍他迎娶络月?那个真相定是要阻挠他们在一起,一次不成,还有下次,她要如何经得住这种种考验?而又如何能够忍心让他为难?
事到如今,她已隐约猜出那场意外的制造者会是何人,难怪宇文玄逸一直不肯告诉她……
她忽然发现,即便到现在,她始终没有后悔曾经发生的那段感情,无论是开始,还是其中的风雨。她是怨过他,只不过现在的她终于明白,每个人都不容易,尤其是生在天家,有太多的身不由己。然而他也曾数次为她出生入死,他也能为她舍了毕生追求的大业,只不过上天从未给他这个机会,她亦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