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他努力弄出世间最动听的调子:“胡大人求见……”
“胡庭之么?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
“胡大人有礼物进献,还请皇上出去瞧瞧……”
“礼物?”宇文玄苍冷笑:“若说是今岁贺礼,已是晚了,若说明年贺礼,还有点早了……”
“皇上出去看看便知道了……”
宇文玄苍冷冷的睇向他,他慌的低了头。
宇文玄苍沉思片刻:“也好。”
他起了身,不忘为床上的人盖好被子:“锦翎,我出去一下,一会回来陪你……”
虽说是五年了,小续子本应早已习惯殿中有个死人,可皇上那少有的温柔语气依然让他打了个寒战。他只不明白,皇上每天晚上搂着个死人睡觉,怎么就不觉得瘆得慌?
不过过了今晚可就说不定了,可是……
他偷眼瞧了瞧打身边一掠而过的皇上……不论外面那人长得什么样,皇上还能……
自从清宁王府着火那夜,皇上的眼睛便再也看不见了。
他方知道,皇上的眼睛本是受不了强光的刺激的。
他跟在皇上身后,看着那几乎及地的白发。
自从王府回来后,皇上的头发一夜之间便全白了。
可是这样的皇上仿佛更英俊,更像一座巍峨的冰山,折着耀目的寒光,令人不敢逼视。
皇上除了面对那个人,平日里唇角都抿得紧紧的,而国事繁忙,皇上日理万机,宵衣旰食,那唇边已有细细的纹路,却更显威严了。
不能不说,皇上越来越有魅力了。虽然冷冰冰的让人无法靠近,可是后宫的女人,还有每每逢了年节入宫朝贺的那些女眷,哪个不拿眼偷瞄皇上,然后再红了脸?
可惜皇上谁也不看。
也难怪,皇上是看不到,若是能看到……
“参见皇上……”胡庭之振衣叩拜。
胡庭之本是京兆尹,半年前被封为钦差派遣至徐州,三日前刚回来,皇上却一直没有召见,他这心里便一直打鼓。
宇文玄苍也没有让他“平身”,直言道:“宫门即将下钥,胡卿家此时赶来所为何事?”
胡庭之伏拜在地,不敢抬头,只开口道:“臣此番奉命前去徐州,船行水上时,遇了件怪事……”
斜倚在龙椅上的人不发一言,只两指轮流敲击扶手,一副给他天大的面子只要他一说完便拔腿走人的架势。
他的额角沁出了汗珠,枕于额下的手亦在瑟瑟发抖,却依然艰难道:“臣遇了一人……”
敲击声骤然停止,他甚至可以想象那宝座上的人微向前倾了身子。
他不觉攥了拳,声音发颤:“臣见到了一个姑娘,简直和清宁王妃一模一样。臣只觉奇怪,天底下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像的人?臣便上前询问,得知这个姑娘五年前忽然昏倒,醒来后就忘了前事,只言自己是帝京人氏,又说了许多宫里的事。可是周围的人都说她疯了,要把她抓起来。可她的父母只是普通船家,无奈下只能将她锁在底舱。一年前,这条船上来了个道士,说她的劫难即将过去,很快便会遇到有缘人……”
“你便是那个有缘人?”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忽然打断了他的话。
“微臣不敢……”
宇文玄苍唇边纹路一深:“那姑娘多大了?”
“二八年华,青春少艾……”
“她既然记起那么多的事,有没有说自己叫什么?”
胡庭之只觉指尖几乎要将厚厚的驼绒地毯抠出个洞来:“她说她叫……苏锦翎……”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听到一声轻笑,他急忙闭了眼,继续说道:“臣也很好奇,特意问了她一些事,她果真对答如流……”
“对答如流么……”
敲击扶手的声音再次传来,极轻,却像是敲在人的心上,引起阵阵战栗。
“想来爱卿定是将人带回来了……”
“是,陛下。”
“就在门外?”
“是。臣是想清宁王妃昏睡了这么多年也不肯醒,魂灵怕是已在别处转世,所以……”
“既是如此,还不请人进来?”皇上竟是少有的露出笑意。
胡庭之几乎要热泪盈眶,连忙感激的看了小续子一眼……就是这位续公公,简直是足智多谋,自己今后发达有望了。
小续子躬了腰,颠着碎步跑到门口,片刻后就引着个女子进来。
纤腰如缕,姿态婀娜,与床上那“活死人”不差半分。
而那女子始终半低着头,他亦只瞧了个侧脸,当即一惊……这简直就是清宁王妃嘛。
胡庭之果真是个能办事的!
若是皇上能够看到……